再没有人说话,京营众将和王允成等人在朱玄水的带领下,就来到了宁乡军方阵的后面。
眼前的情形让所有人都骚动起来,汤问行按捺住心中的混乱,偷偷从人缝里看出去,身子顿时一震,感觉有一股热血从胸腔子里升腾而起,直欲喷薄而出。
却见,眼前是好几座小山。
一座是宁乡军缴获的建奴的兵器,一座是建奴的铠甲,另外一座则好几百颗刚砍下来的狰狞的人头。
至于方阵后面的开阔地带,夏收后光敞敞的土地上横七竖八全是无头尸体。大雨过后,人血被雨水冲得肆意流淌,满目都是艳丽的红。
可以想象,刚才这一仗的残酷和血腥。
这杀戮,这功绩却是实实在在的,任谁也抹杀不了。如果说刚才京营众人还有怀疑的话,现在却只有震撼。
耳边传来孙元那熟悉的声音,依旧是从容温和,甚至还带着一些客套。听起来如同一个儒雅的文士,全然不像是一个纵横沙场的百胜骁将:“孙元见过高公公,见过王将军,见过京营同仁。各位将军的大名,孙元久仰了。”
然后是京营诸将一通忙乱的见礼,说来也怪,京营各将军在没过来之后,有心讨好高起潜,还附和着高太监哄笑。可此刻见到海量缴获和满地的尸首,又为宁乡军的肃杀之气所摄,众人说起话来也是特别的小心,话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颤抖和敬畏。
汤问行心中有愧,如何好意思上前见礼,只将头埋在一边,藏在人堆里,再不敢偷看。
高起潜的声音传来:“你就是孙元,听说你在滁州以区区两千人就打败了三十万贼军,后来有在泗州设计拿了高迎祥,此事可真,别是哄人的吧?”
孙元淡淡道:“宁乡军浴血奋战,南京军、天雄军,已经滁州、泗州两城百姓可以见证,也无需孙元自吹自擂。公公可以怀疑孙元,但军中将士的血和功劳,却不容抹杀。”
“嘿嘿,你倒是说得好听,别人听了你这话,倒好象是咱家要欺负你一样。”
“孙元不敢。”高起潜又急又怒。他这人的性子汤问行是清楚的,心胸狭窄不能容人不说。且为人古怪,最喜欢折腾人,好象看谁都不顺眼,都想挑些刺儿。
这个时候,王允成大笑的声音传来:“哈哈,高公公你却是误会孙将军了,滁州大战末将作为亲历这,可以宁乡军的功绩见证。至于高迎祥被擒一事,也没什么好怀疑的。如今,高贼就在我手上,正要押送进京献祭太庙。”
“哦,高迎祥在你们手头,怎么不早说。先前乱成那样,若是走了高贼,看你如何向万岁爷交代?”听到王允成说他是进京献俘的人马,高起潜惊喜的同时,有是勃然大怒,忍不住对着王允成一通呵斥。
王允成知道这个王太监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只得连连高罪。
半天,高起潜的声音听起来才柔和了些,又在鼻子里哼了一声:“孙元,你说刚才你以两千人马击溃了一千建奴,此事可真?”
孙元:“这是我军的斩首和缴获。”
高起潜昨夜厮杀声惊得炸营,七千多人马奔走混乱了一夜,可谓是在众人面前丢尽了面子。见孙元立下如此大功,心中又嫉又恨,便摆起了司礼监内相的架子来,喝道:“你说是你的斩获咱就就信了,说不定是你杀功冒良呢!”
孙元的声音中明显地带着一股怒气:“事实胜于雄辩。”
“事实,什么是事实,你们这些卑贱的军汉胆大妄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些年,咱家可是见得多了。定然是你想邀功请赏,这才胡乱杀些老百姓来欺瞒朝廷。”
“杀功冒良的事情,孙元却是做不出来的,难不成,先前的喊杀和这满地的鲜血都是假的?你怀疑我孙元不要紧,可不能怀疑我宁乡军士兵。”
两人的话中开始充满了火药味,躲在人堆里的汤问行心中一紧,不觉有偷偷朝外面看了一眼。
却见,高起潜一脸煞气地看着孙元,而孙元则依旧是那张淡淡的笑脸,可嘴唇却紧抿着。
估计孙元也没想到高起潜的心胸如此狭窄,又或者说他的性子是如此地不好琢磨。这个太监就是个损人不利己之人,最见不得别人好。看到他人但凡得点好处,就好象是从他腰包里抢过去一样。这种人,说穿了就是纯粹的市井小人,这样的小人,汤问行以前在信国公府可见得多了,也知道他们异常难缠。
更何况,高起潜身为司礼监秉笔,乃是大明朝的内相。又因为长期侍侯在皇帝身边,真说起权柄来,有的时候甚至还高过内阁辅臣。
孙元之才在于战场,且地位又低,若是被高公公给惦记上了,以后怕是有偌大麻烦。
……
其实,孙元在之前也不是没有想过要讨好高起潜。实际上,他不是正经的进士出身,甚至连一个秀才功名也没有。要想挤进文官集团,根本没有任何可能,即便有卢象升的扶持。在文官们眼中,一个武官,即便再精干,立下再大的功劳,却也是天生的叛国者,不值得信任。只要他们一高兴,随时就能办了。
想当年,毛文龙在皮岛,以一己之力,牵制了整个建州八旗。也因为有他在后方不断骚扰,满清才不敢大举南侵。为了表彰毛文龙的功绩,皇帝甚至还将赐给了毛文龙尚方宝剑。可这又如何,一遇到袁崇焕,说杀还不是杀了,且不留任何后患。
孙元已经想得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