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明军明显比王允成部更狼狈,很多人都是半夜被惊醒,然后蜂拥着逃出来的,因为逃得太急,还光着身子。 赤着的双脚因为跑了太长的路,被地上的石划得鲜血淋漓。
两支部队在转过小山岗的瞬间猛地撞在一起,显然都被对方吓了一大跳。双方的人潮裹在一起,有人向西跑,有人向东奔,乱得不能再乱。
几乎所有人都挤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息。
也不知道对面这支明军一口气逃了多长的路,王允成看到一个露着搓衣扳一样胸膛的赤着上身的士兵直接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呕吐着,另外还有一个士兵已经跑得口鼻中皆沁出血来。
“护着高贼!”王允成大惊,急忙骑马靠拢装高迎祥的囚车。
其他二十多个家丁会意,也都同时抽出兵器。长枪、硬弩将这辆车团团围住,然后大声恐吓着任何一个试图靠过来的溃兵。
高迎祥经过这几月的将养,身上的伤彻底好完全了,但皮肤却显得苍白。因为被挑断了手脚大筋,只能恹恹地坐在车中。
他满面都是乱糟糟的胡须,也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喂,你们是哪个部分的跑什么跑?”王允成的一个卫兵拉住一个明军大声问。
“建奴,建奴!”那个士兵因为恐惧,面容都扭曲了。奋力挣扎开去,只埋着头不住地朝前走着。
又拉了一个,还是同样的回答。
王允成心中一阵冰凉:“这建奴究竟在什么地方啊,孙元不是说正北方向吗,怎么又跑去西面了?”
从这些低级士兵们口中自然是问不出什么的,他骑在马上,四下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高级军官,问个究竟。否则,这么乱跑下去,说不准就同建奴撞在一起了。到那个时候,那才真是万劫不复了。
正在这个时候,却见远处的纷乱人潮中有一匹战马被几个手执雪亮兵器的士兵团团护着,一步步挪来。看这几人身上的穿戴和手中的兵器,都是上等货,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某个高级军官的家丁。而明军本就缺马,能用战马的,至少是千户军官。
说来也怪,那匹战马却没乘客,上面只放了一个小竹笼子,上面罩着一袭青纱,用绳子捆得结实,也不知道里面所藏何物。
王允成提气下令:“靠过去。”
众人护着高迎祥的囚车朝前挪了几步,正好拦住那队人马。
王允成大喝:“你们是哪一部分的?”
见王允成等人挡住去路,那几人一时不防,齐声大叫:“让开,让开,找死!”
川军本就比一般明军傲气,见来人辱及王将军,大怒,同时将弓弩转了方向,只待一言不合,就将这群不开眼的东西射成蜂窝。
那匹战马受了惊,发出一声长嘶,尥了蹶子。
这个时候,笼子里却发出一阵“咯咯”的叫声。
川军等人都是一呆。
王允成:“这是……”
一个家丁:“将军,好象是鸡鸣。”
王允成更是发怔,甚至忘记了自己拦住这匹战马的目的:“好象真是鸡鸣……可是,一只鸡犯得着用战马驮吗?”
正说着话,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赤裸着上身的胖子,惨叫一声扑过来,“我的鸡,我的大将军!”
这突然出现的半裸胖子让川军同时吃了一惊,顿时发现这人得不同寻常之处。
却见此人身上横七竖八都是刀伤箭伤,显然是久经沙场的骁勇之士。可惜,这家伙却生得白白胖胖胸口、小腹全是肥肉,稍微一动,就波涛汹涌。
再看他的武官,倒也浓眉大眼,甚是端正。
“这人长残了,却是可惜!”所有人心中都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镇抚老爷,镇抚老爷,大将军没事的,没事的。”那队家丁不住地安慰着这个胖子。
“果然没事,太好了,大将军没事。”胖子拉开青纱,笼子里面果然关着一只大红鸡公。
一听那些家丁叫那个胖子是镇抚老爷,王允成等人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这个面目可憎的废物居然是镇抚一级的高级军官。
王允成在内心中将这个镇抚喊着废物,却不想,他不战而逃,将来在孙元心目中也免不了得一个废物的评语。
他忙叫了一声,拱手道:“那位镇抚大人,敢问尊姓大名,又是哪个部分的?”
看王允成一行实在气派,那个胖镇抚的家丁慌忙回礼,道:“我家镇抚老爷姓汤,乃是南京信国公府家的三公子,如今正在京营出任镇抚军职。”
没错,这个胖子真是汤问行。见自己的大红公鸡没事,汤问行心情大好,就拱了拱手:“在下汤问行,你们又是哪个部分的。”
在问清楚王允成的来历之后,汤问行“哎哟”一声,神色激动起来:“原来王将军是卢督师麾下天雄军第一猛将王允成将军啊!久仰,久仰!”
另外几个京营的士兵也同时道:“原来是滁州大捷的无敌雄师天雄军的弟兄啊!”
看汤问行如此激动,而京营的士兵们又都是一脸的景仰,王允成大为得意:“原来是京营的汤问行将军,那日在滁州,不过是遇到几个蟊贼而已。咱们天雄军要灭他们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怎么,汤将军也听说过咱们天雄军?”
听到这话,坐在囚车中的高迎祥眼睛里突然射出精光,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冷笑。
汤问行喘着气道:“自然,自然。”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轻轻地叹息一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