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情依旧极其恶劣,心中那一口闷气憋在心头,却是咽之不下,吐之不出。
汤问行到最后,索性就不想了,就那么成天呆在船舱里,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任凭兄长安排。
船行不过一月,这一天,汤于文走进船舱来,笑吟吟地说:“三弟,已经到京城了。”
“啊,到京城了。”汤问行来了点精神,走到船舱门口朝北看去,却见远处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在低沉的天幕下,是黑压压一片巨大的城墙。城门口处是一个大码头,舟楫如蚂蚁一般,密密麻麻往返穿梭,如果没猜错,应该是到了德胜门码头了。
“别急,家中在京城自有间宅子,且父亲大人派人在京城的人也有消息过来,说是已经联络了几位大人,叫你我一到京师就分别登门拜访。你先沐浴更衣,晚间随我去活动。”
“是,兄长。”汤问行点头说了一声是。
“你先沐浴更衣,今天晚上咱们要去见兵部武选司郎中,这人很是要紧,也是个不要打交道的。三弟你没在场面上走动过,不知礼数,且听我说说。”
“是,兄长直管说,我聆听教诲就是了。”
时间已到了崇祯九年六月初,经过将近一个月的调养,又或者汤问行真的被阎王爷遗忘了,身上的伤口竟然尽数愈合,长出新肉来。
又因为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体重增加了许多,一张脸变得圆润起来。
只是天气实在太热,伤口上长出的新肉痒得厉害,既不敢伸手去抓,也不能洗澡。
等到了京城时,身上已经臭得不象话。
很快,就有下人送进来一大桶水和干净衣裳,并在一边小心侍侯着。
等汤问行一脱掉衣裳炮在热水里,不但两个下人,就连汤于文也吓了一跳。
如今的汤问行依旧是形销骨立,虽然瘦,可身上全却是黝黑的肌肉,在木桶里一坐,就如同生铁铸成一样。在他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伤痕,乍一眼看过去,就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金钱豹子。
再看到他眼睛里的凶光,两个下人心中却是惧了,服侍他的动作也是格外小心。
看到大哥和下人们奇怪的表情,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痕,汤问行忍不住默默苦笑。是啊,他也没想到自己身上会有这么多伤。
胸口那个酒杯大小的疤痕不用想,自然是那把投枪留下来的。背心那一片是一斗骨黄龙的鞭挞所致。肩窝处有一处箭伤;肋骨中了一刀,留下了一道半尺长的伤口,估计骨头也被砍得裂了,一遇到阴雨天,就隐隐发酸。
左大腿有个烙印,那是在攻打泗州城时被铅汁烫的。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真是归来了吗,可我的心却依旧还在那片战场上……我宁乡军-----乌拉!”
“可惜啊,再也回不去了,再也没有可能加入那支让人热血沸腾的军队了!男儿……大约只有在那样的军队中才算是活得有力气吧!”
……
一想到这里,汤问行就觉得百无聊赖,沐浴更衣之后,就懒洋洋地随兄长一到下了船,乘车马进了京城。
所句实在话,北京的并不比南京繁华多少,此间风物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信国公府在北京自有一家宅子,颇大,同南京的国公府一样甚是陈旧,由此可以看出汤家在明朝政坛上的衰落。
麻木地吃过晚饭,汤问行就随兄长去了兵部武选司郎中家拜门。对于家族将要为自己谋取的官职,汤问行也没有任何兴趣,整个晚上一言不发,任凭汤于文同那郎中说得口沫四溅。
说句实在话,那个郎中对汤家没有半点尊重之意。汤于文满口恭维,又极力在他面前提起汤问行在滁州大战中所立的功勋,可人家总是不住的地打哈欠。
到最后见到汤家送过来的礼单之后,总算来了点精神,看了一眼,就随意地扔到一边。然后让他们回家等着消息,说朝廷会给有功将士恩典的,也不用急。
被那郎中打发出门之后,汤于文好歹也是个小公爷,却吃了一肚子冷淡杯,心中大为不快。忍不住呵斥汤问行:“老三,你怎么回事,一晚上都不说话,全靠为兄一人唱独角戏。你好歹也说几句话啊,别以为你在战场上立下战功,就有什么了不起,在这些大人们眼中,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汤问行懒懒地点了点头:“说,兄长说得是。”
接下来,他又随汤于文去拜访了一个什么工部的官员,汤问行依旧是不发一言。
最后,汤于文终于恼了,喝道:“三弟这事可是关系到你的前程,怎么反成我剃头挑子一头热了?”
汤问行还是点点头:“兄长说得是。”心中却是一片苦笑:关系到我的前程,关系的怕是信国公府汤家的前程吧?在家族的利益面前,我又算得了什么?可人活在这世上,总归是要留下自己的名字,留下自己的印记啊!如此……却又有什么意义?
朦胧之中,他突然想起孙元和他聊天的时候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人生在世,就是要努力实现个人价值。”
“个人价值,对,就是这个词。”
接下来半个月,汤问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兄长的带领下,整日出入于公卿大夫达官贵人的门第,银子如水一样撒出去,好话一句接一句地说着。
看到汤于文堂堂一个小公爷在众官面前卑躬屈膝,汤问行突然有些替他难过。心中一口恶气怎么也憋不住,可却没有半点力气爆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