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血,打更老头一家又齐齐叫了一声。
那秦军士兵听到叫声,发现了郭罗络氏她们,也发出霹雳般的呐喊,大步逼来。
“啊,救命啊!”边三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叫着,从房顶上跳下来,不要命地逃远了。
有他带头,打更老头、小侄女、郭罗络氏也随之跳下。
何满也顾不了那么多,只伸手拉出郭罗络氏往外猛冲出院子,一口气跑了好几百步才停下来,回头看去,那个秦军士兵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来定是懒得追赶。
郭罗络氏突然叫了一声:“叔和妹子他们呢?”
原来,方才这一通狂奔,大家都已经失散了。
郭罗络氏:“何满,他们会不会有回家去了?”说罢,就要转身回家去寻。
何满一把拉住她,不住摇头:“没用的,不会在家里的。现在回家去,说不定那个秦军还没有走,咱们这就是自投罗网。我死不要紧,可是你……”
正在这个时候,后面突然嗡一声,一群建州百姓蜂拥而来,也不知道多少,看模样至少有一两百,瞬间就将何满和郭罗络氏裹胁其中。
在他们旁边是四个押送的秦军士兵,齐齐提着枪杆子不住朝人们身上抽去,大声喝道:“集合,集合,不许乱,跟我们走!”
何满拖着郭罗络氏不住朝前走,以免得被人践踏在地,真若那样,不等秦军来杀,自己先要被自己人给踩死了。
他低声安慰着郭罗络氏:“咱们只有两人,如果在城中乱跑,遇到明军,说杀就杀了。还不如跟着大伙儿一起走,或许还能留得一条性命。汉人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杀俘不祥。我们这里这么多人,秦军想来也不想都杀光了。再说,一下子杀这么多人,他们也得花费不少工夫。到时候人多一乱,说不顶我们就有逃跑的机会。”
郭罗络氏:“何满,我听你的,叔……和妹子他们也不知道怎么了。”说着话,眼泪就流了下来,在涂着锅灰的脸冲出出两条痕迹,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郭罗络氏为人刚强,可这个时候大难临头,又同家人失散,再也忍不住了。
何满连忙从地上抓起一把泥土抹到她脸上,沉声道:“别哭,若是叫秦军知道你是年轻女子,只怕……”
剩余的话他也不好明说,郭罗络氏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整个人已经彻底软弱了,她点点头:“何满,说不定我这辈子再寻不到叔和妹妹了,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
何满心中难过,无法说话,只拉着她默默地随着人群挪动。
这个时候,他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这群人怎么说也有一二百,被四个秦军押走,如同待宰的羔羊。这么多人,就算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他们淹死啊,我建州的剂量是彻底地的被敌人打断了。
这四个秦军一边走,一边向众人勒索财物。动作稍微慢一点的人,提起长矛对着背心就是一通猛刺,刺死在路上。
惨叫声中,也没有人惊叫了,所有人都低着头,飞快地掏出怀里的银子递过去。
何满早已经准备好了银子,等到一个秦军士兵过来,就飞快地递过去,又顺手将郭罗络氏头上的钗子抽下来,交到那人手头,然后赔笑道:“官长,这是我的浑家。你看,我又是独臂又是瘸子,也没当过兵,家里穷得很,就这点钱了。”
那秦军士兵哼了一声,放过何满,又去问另外一人要钱。
这一路走,一路杀,很快,队伍就稀薄下去。二里地走下来,这一百多两百人竟被杀掉了三十余。
大街上,满是丢弃的财物和尸体,人血顺着街面黑糊糊地流淌,腾腾地冒着热气。
有几个失去了母亲的婴儿躺在地上,哇哇大哭,却没有人理睬。
又拐过一条街,前面是一条干涸的小河,里面没有水,全是尸体,满满地堆得与河岸齐平。
有十来个朝鲜人正在翻检尸体中的财物,一个朝鲜兵大约是杀得累了,靠坐在一根拴马石后,用破布片擦着满是缺口的大刀。
那四个秦军士兵就恼了冲上去对着那群高丽人一通大骂:“直娘贼,谁叫你们过来的,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快滚,否则就算是李举这里,老子们也不买帐。”
说着就将一口唾沫吐了过去,那十来个朝鲜人也知道理亏,呼啸一声,顿时散了个干净。
四个秦军士兵余怒未消,刷一声就一个落到队伍后面的建州人拦腰砍成两截,大喝:“快走,快走,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建州人已经吓得不敢惊叫,齐齐抱着头飞快地跑过石桥。
在过河之后,何满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先前被腰斩那人还没有死,用双手抓着地,艰难地拖着上半身试图向前爬去。
何满的一颗心已经麻木了,眼前的情形和阿鼻地狱有又什么区别?
长生天啊,这一日是如此的漫长,这无间地狱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啊?
四个秦军士兵领着这一百多建州人有走了一气,终于到了一间很气派的府邸之前。
何满抬头看去,宅院的扁额上霍然写着《尚书府》三个大字,在门口一侧还跪着不少隔壁子什哈和官员,大门口挂着两只一人环抱的红灯笼,上书一个大大的“洪”字。
“洪,尚书……这府邸究竟是谁的,难道是洪承畴?”何满一楞,心道:“没错,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