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祥哈哈一笑:“你啊你啊,怎么连这事也想不明白?消灭高一功和刘芳亮这区区万余人马,确实不算个事儿。不过,消灭了他们又如何?你就能保证散落在各省各地的那几百万闯贼和家眷不会重新起事?”
刘懋先:“经历的意思是,招安高一功之后,让他出面,招抚各地闯贼余孽。”
“是有这个打算。”余祥来了谈性,侃侃言道:“刘懋先,说句实在话,看如今这气候,今明两年说不定又有大灾荒,谁也不敢保证各地流民会不会再次作乱。如果他们乱起来,又当如何?以朝廷现在的国力,无论是剿还是抚两种手段,都是有心无力,说不好又是一场大动乱。”
“还有,闯贼不事生产,当年作乱时,走一地吃一地,吃光一地就裹胁人口另走一地,就如同一群大蝗虫,所经之处寸草不生。打个比方,他们原先不过是养在家里的狗,可一旦粘了血食,尝到了生肉的味道,就变成狼,不肯再回去****了。”
“这人过惯了轻省日子,只要将屠刀一举就有数不尽的金银女子,谁肯再回家去当农民耕地为生?这是人性。”
“如今就算是上了高一功和刘芳亮,明年说不定会出一个低一功和马芳亮。贼人越剿越多,国家越打越乱,说不好又重演崇祯年的旧事。”
刘懋先:“经历,朝廷虽说国库空虚,无可用之兵,可我宁乡军乃是天下第一军,灭几个蟊贼当不在话下吧?”
余祥心中不觉冷笑,暗想:咱们宁乡军自成军以来可没有拿过朝廷一文钱军饷,这两年也受到诸多限制,我们疯了才替弘光卖命呢?出钱出力不说,消耗的可是咱们自己的力量。
他摇头,严肃地说:“没错,我宁乡军确实是百战精锐,战阵之上,也有信心打败任何一个敌人。可是,怕就怕闯贼余孽不肯拉开了架势同你沙场对垒。就好象眼前的战事,高一功和刘芳亮见势不妙,直接钻山沟和你兜圈圈。这才一万闯军就让黄得功如此头疼,如果那几百万闯贼分散成小股也使用同样的战法祸乱各省,我宁乡军就算再多十倍也莫之奈何。”
刘懋先一惊:“余经历说得对,如果这样,还真是没有办法。所以……”
余祥:“所以,某打算招安高一功和刘芳亮,然后由他们出面招抚散落在个地的闯军余部,为我所用,为我所控。以他们在闯军中的地位和威望,定能事半功倍。”
他站起身来,在屋中慢慢地跺起步来:“其实这一手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也有史可循。”
刘懋先本是读书人出身,经史子集本是必读科目,对于历史也非常熟悉,当下就明白过来:“余经历这是要效宋朝旧例?”
余祥:“对,我正要采用宋朝时的手段。宋时国内各地流民作乱,剿之不尽,朝廷索性直接招募叛贼,充实禁军。流民变成军人,只要有一口饭吃,自然就不会再造反了。”
刘懋先:“可是,小生还有一点不解。宋朝国力强大,百姓富足,据史料记载,即便是汴梁守城门的老卒也着丝履。也因为国库充盈,这才有财力招抚流民。如今,无论是南京还是扬州镇都没有那样的财力,几百万闯贼可不是那么好招抚的。”
并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余祥继续在屋中转着圈子,道:“闯军在进入山、陕、河南和京畿时裹胁百万,糜烂万里。再加上建奴入关之后,一路屠戮。如今在北中国,已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有的是无主的荒地,正好用来安置闯贼和各地流民。如此三五年下来,可致天下太平。”
没错,当年君侯在同青主先生和黄佑先生议论天下大势的时候,就曾经检讨过朝廷对闯贼用兵的得失。其中就说过人地矛盾之见的关系。天下的土地和财富自有定数,地里每年就出产那么点粮食。明朝开国的时候人口不过一两千万,养活这点人口毫无问题。普通百姓一年下来,还能积攒几百斤粮食。可随着人口越来越多,到崇祯初年,中国的人口膨胀到亿万之巨。也就是说,以往一个人的口粮要分给五人食用,一旦碰上天灾,处于死亡边沿的百姓只能到处流窜,最后只能揭杆造反了。
如果现在是崇祯初年,招抚闯贼显然是没有可能的,道理很简单,国家没有财力安置这么多流民,这也是当年张献忠降后复判的原因。那是因为八大王在受到招安之后,国家根本就没有拿出一文钱给叛军,吃不起饭,张献献自然只能再去抢。
如今,国内打了十年仗,情形同崇祯初年已经不一样了。
人口已经被天灾和战争还有瘟疫消耗了九成,人地矛盾不复存在,安置流民,招抚各地贼军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
听小余说完,他的话虽然说得冷血和残酷,但刘懋先却不得不佩服:“余经历所言极是,小生佩服。”
实际上,小余并不知道,在真实的历史上,建奴也意识到人地矛盾是国家的不稳定因素。所以,他们没攻下一地,就大量屠杀百姓,消耗人口。扬州十日和嘉定三屠是其中的代表,在建奴最凶残的时期,整个四川被他们屠得只剩几千人。成都府的金堂县在明朝中期有户十万,到顺治后期,只余三户。
人死光了,自然就不存在吃饭的问题,也不担心会有流民做乱了。
历史说穿了其实遵循的不过是丛林法则。
至于后来所谓的康、乾盛世,乃是建立在人口的大量消失的基础上。这一点从后来的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