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懋先本就是个秀才出身,一生中不知道参加过多少人文会,和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多少次,口才自然了得。
这一番话说来,当真是娓娓动听,直将高一功和刘芳亮的魂魄都勾到南京和扬州那一场波澜壮阔的大决战之中。
当下,他就将孙元先是以海军救援瓜洲高杰秦。接着,在多铎围攻扬州,眼见着那座名城就要陷落之时,宁乡军主力杀到。在野战中彻底将建奴打垮。然后,将多铎围在扬州先后凡一月有余。最后,建奴在饥病之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八旗主力尽丧扬州。
如今的建奴,可用之兵不出万人,再也不能成其为明朝和汉人的对手了。
如今,孙太初正领着江北三镇兵马连同郑家镇海军北伐幽燕,按照日子推算,如今他们应该已经拿下北京,恢复整个北方失地了吧?
这些话起来颇长,等他说完,突然间,油灯摇曳,熄灭了。原来,竟然是耗尽了灯油。
屋子暗了下去,一瞬间,伸手不见五指。
高一功只听得到自己和刘芳亮沉重的呼吸声,说起来,闯军落到今日的田地全拜建奴所赐。如今,建奴眼见着就要灰飞湮灭。按说,他们二人因为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喜悦才是。
但他们却不觉得有丝毫的快乐,只一种深重的恐惧。
是的,恐惧。
宁乡军实在太可怕了,凶残成那种程度的建奴竟然被孙太初这么轻易地歼灭了,却不知道他的部队强成什么模样,那还是人吗?
作为明朝的大敌,作为崇祯皇帝自杀的祸首,南京弘光在收复北京之后,肯定会调扬州镇的虎狼之师南下剿灭闯军,并连带着将八大王张献忠一并铲除。
实际上,弘光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否则黄得功的庐凤军也不可能快到这里来,南京的动作真快啊,倒是一刻也不肯耽搁。
应付黄得功已是如此吃力,高一功和刘芳亮不敢想象,一旦吃人魔王孙元的大军进入湖广,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结局。面对着建奴闯军士兵已是一溃如注,如果宁乡军一到,只怕大家都要丢下武器投降了,那才是连抵抗的心思都兴不起半点。
渐渐地,在眼睛熟悉了这片黑暗之后,总算能够看到些东西。高一功就看到刘芳亮那张苍白的,满是畏惧的面孔。
他好象已经明白刘懋先这次来见自己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也知道,此事刘懋先肯定是先同刘芳亮说过的。而刘芳亮也有别样心思,否则也不可能派人去请自己过来。不然,他大可一刀将刘懋先砍了干净。
高一功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刘懋先你是替黄得功来做说客的,想让我等受招安。而刘芳亮你也答应了?”
还没等刘芳亮说话,刘懋先却哈哈大笑起来:“高将军啊高将军,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觉得弘光和黄得功会招降闯军吗?”
这笑声中满是讥讽,高一功心中有怒气涌起:“住口!”
刘懋先这个时候一反先前的猥琐和畏惧,反朗声道:“高将军你想过没有,如今从表面上看起来,弘光皇帝在消灭建奴八旗主力之后,已然后占尽优势,恢复国土,还都北京指日可待。当年,崇祯皇帝招安各路义军,那是因为朝政糜烂,国库空虚,而各路义军军势强大,不得以而为之。如今是什么情形,守住南京之后,弘光威望极高,江北诸镇剽悍善战。而闯军已经衰落到如此程度,直接剿了岂不简单。而且,如果招安,黄得功却没有任何功劳,还不如直接拿下高将军和刘将军人头的功劳来得大。”
“况且,当初八大王张献忠降而复叛,以至势力坐大,这个教训对明朝来说是非常深刻的,打虎必死,绝对不会招降闯军,留下后患。”
“住口。”高一功继续咆哮,但声音却微弱下去:“既然朝廷不肯招降咱们,你又过来做什么说客,难道就不怕老子一刀刀剐了你?”
刘懋先:“高将军稍安勿躁,且听我将话说完。”
刘芳亮:“高大哥,你且这姓刘的将话说完再发作不迟。”
高一功红着眼睛盯着刘懋先:“说!”
刘懋先:“对了,高将军,先前你问起我怎么从河南逃回湖广,又怎么进了庐凤军,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实际上,在下并没有进庐凤军,也没有做黄得功的手下。当初,庐凤军抓捕在下之后,根本就没有给我分辨的机会,直接就将我推上刑场,准备砍头示重。眼见这我就要人头落地,正凄惶间,却被一人救下来了。”
“这人姓余名祥,身着四品官服,看他模样,所有人对他都毕恭毕敬,好象是个大人物。原来,这个余大人见我身着士子的衣衫,心中好奇,就过来问我是因为何罪被捕。”
“见他如此和气,好象很欣慰在下的模样。蝼蚁尚偷生,我就忙将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只隐去了参加大顺朝科举一事,只到自己流落到河南,被闯军劫了去,为了活下去,只得做了大顺朝的官。因为还算有些本事,积功到了均平府府尹一职,愿意为大人效死云云。”
“那余大人听说我做个府尹,就留了意,问了几个民政上的问题。在下急欲活命,就极力卖弄了手段本事。那余大人显然是个爱才之人,当下就抽了一口气,说‘小小一个秀才竟然能够掌握一个州府的民政,你倒有些能耐啊。’在下又说‘小人十年寒窗苦读,又走过几个省,见识破广。治理一地,不外是世事人情,循天道顺势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