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奴的第一波攻击部队在被一通炮击之后,略微有些迟疑。已经有士兵在计算着炮弹落下的诡计之后,朝旁边躲闪。这让已经猬集成一团,依着惯性朝前移动的大军显得有些乱,速度比起先前更慢。
图鲁什坐在战马的马背上,身子随着踏着小碎步朝前推进的战马上下耸动。他面容冷峻地看着前面,看着自己的第一波攻击部队在泥泞中艰难朝前移动,看着不断在人群中爆出的红色血肉。
敌人的火炮之犀利超过他的想象,听人说镇海军的火器都购自宁乡军。当年,建州不少部队都在孙元那头恶魔手下吃了大亏。很多军还没靠近敌人的大阵,就被他们用火枪、火炮打散了。
在以前,图鲁什总觉得不可思议:明军的火器是出了名的烂,而且射击速度极其缓慢,根本就是个摆设,怎么可能让那么多建州好汉吃了大亏。
如今看到这一幕,他心中才有些微微发颤。
图鲁什么也不是没有和孙元交过手,那一年在河南和宁乡军骑兵对冲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不得不在心中承认,宁乡军的铁血和剽勇并不逊色于正蓝旗,甚至尤有过之,但还没有占到压倒性的优势。
试想,如果当年敌人兵种齐全,并不仅仅只是骑兵。这样的大炮一通轰击,正蓝旗只怕会吃更大的亏。
“这孙元我看也是个笨蛋,如果犀利的兵器竟然卖于他人。”图鲁什摇了摇头。
他又朝前面寨子里的镇海军前锋营看了看,那边设置了不少工事,人马也是不少,垛口、栅栏、矮墙、壕沟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没有人发出一声喊,都在等待这一场等待已久的战斗。
“不愧是在大胜关和阿济格正面较量过的军队,镇海军倒是个值得重视的对手。”图鲁什喝道:“把战鼓擂起来,然后派人去问问前头的遏必隆,他是不是被敌人的大炮打怕了。如果怕,就滚到后面,换我上去。”
激烈的军鼓擂响。
此时,满洲镶黄旗,后金开国五大臣之额亦都第十六子,母为奴尔哈赤之女,和硕四公主的正蓝旗大将遏必隆正张大着嘴巴大口喘息着在泥泞中朝前跋涉。
这些汉狗实在太狡猾了,他们早在这片开阔的农田中灌满了水。上冻之后,被千万双脚一踩,变成了厚达两分的泥淖。人的脚一踩下去,淤泥直接漫到足踝处,你需要费不小的劲才能将脚从里面拔出来。
体力的消耗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么慢吞吞地朝前挪动,被动挨打,一次两次还好。一旦拖延的时间长了,看到身边的战友一个接一个惨叫着倒下,部队的士气很快就要被打没了。
该死的,南人也只能使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龌龊手段,他们敢摆开了阵式面对面和我等较量吗?
正懊恼中,一骑飞快冲来,马蹄溅起的泥土落了遏必隆一头一脸。
他豁一声回头,正要呵斥这个不开眼的家伙为什么冲乱自己的阵势,就看到那人手中举着一面蓝色的甲喇旗,正是图鲁什的旗手。
那旗手坐在战马上,战马和人身上全是白色的水气,显然刚才这一段路一人一马都走得极累。他厉声喝道:“遏必隆,额亦都的儿子,图鲁什将军问你害怕吗?”
“害怕,我遏必隆什么时候害怕过?”遏必隆愤怒地大笑起来。
旗手:“遏必隆,图鲁什将军又问你,为什么这么乱,不是害怕又是什么?”
遏必隆:“我不怕。”
旗手:“好,将军命令你们继续向前,不要怕死,敌人的炮火虽然犀利,却打不几个人。”、
说罢,就将旗帜递了过去。
遏必隆接过去,竭力朝前走了几步,大声对手下吼道:“都看好了,跟着这面旗帜前进。反正今天咱们都有可能战死,也抱了必死的决心,死在半路上和死在战斗中又有什么区别。我建州已经到了最后时刻,如果不能获取胜利,我们的头颅都要成为别人的战利品,我们的妻子儿女都要成为敌人的奴隶。战斗吧,建州!”
“必胜!”
战鼓继续激烈地响着,正蓝旗的士兵安静下来,都不再畏惧,皆低着头默默朝前走着。
战场上,除了战鼓和炮声,就只剩下千万双脚从淤泥中拔出的“噗嗤”的声响。
那一千建州军恢复平静,缓慢而坚定地朝前移动。
随着敌人随着遏必隆军旗逐渐靠拢,他看到镇海军前锋营的士卒明显地有些慌乱,实际上,前锋营总共也不过五门大炮,这一通炮击下来,获取的战果也有限得很。如果不能使敌混乱,其实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一百步,五十步,遏必隆心中的欢喜越来越盛,马上就要同敌人接触了。
当然,部队也已经进入敌人的弓箭和火枪的射程之内。看镇海军士兵的装备,他们好象没有弓箭。
那么,准备迎接敌人的火枪齐射吧!
果然,前面的敌军一通乱跑之后,立即就有大约三百镇海军火枪手从营中跑出来,在一圈拒马后面列成阵式,三人为一个射击小组,最前面一人负责射击,后面二人则只管装填。
敌人的军队开始大声吆喝,有一百支火枪抬了起来,架在栅栏上。
看到这么多黑洞洞的枪口,也知道敌人的火器非常犀利。走在最前面的清军也迟疑了一下。
遏必隆猛一提气,朝前奔出,直接冲到大队人马之前十步的地方,一边艰难朝前跋涉,一边将手中的旗帜在空中划了一个大圈,发出“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