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棲凤和高歧凤二人带着兵丁一气冲进督师行辕,这一路走得极其顺利。-..-他们今日所为已是叛‘乱’,可不但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就连人影子也没看到一个。
这个时候的督师行辕安静得如同一座坟墓,还真有树倒猢狲散的味道。
到了后‘花’园就看到史可法独自一人悠悠地坐在凉厅里,手上正端着一枚宋时的哥窑茶盏仔细端详,似是在欣赏上面的铁线纹开片。
看到这么多穿着铠甲提着兵器的士卒粗暴地冲进来,史可法神‘色’不变,手停在半空,连一点茶水也没有‘荡’出来。
不等二人说话,史可法先说话了:“李总兵官,高监军,你们不在城头作战,跑老夫这里来做什么,还如此大动静?”
不等李棲凤开口,高太监先嘎嘎地干笑一声:“守守守,阁部你觉得扬州还守得住吗?清人十万大军围困扬州,我扬州城中的十几路兵马加一起不过两三万人,且都是新溃之军,兵无斗志。如今各处城墙都被敌红衣大炮轰击,有的地方已经出现坍塌,陷落只是早晚的事情。”
史可法将杯子放下,淡淡地说:“别忘记了,我扬州还有百万百姓,建奴再多又有何惧之?”
高歧凤尖尖地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讽刺:“阁部还真是高屋建瓴惯了,都变得不食人间烟火。建奴究竟是何等情形,只怕阁老自己心中也是无数。至于如何打仗,更是个‘门’外汉。百万百姓又如何,又不是发给他们一把刀子就能将他们变成悍卒。咱家在甘肃的时候,什么仗没打过,可比你老人家清楚多了。你知道什么叫步骑协同,什么叫步兵和火器配合,知道城防战该怎么打吗?就拿这城防战说吧,战前当在城外各处城堡寨设下据点,互为犄角,声息相通。可阁老你却将城外的部队全部龟缩进城中,被动挨打,还平白地断了自己的退路。”
“而且,最为关键的时候,不守无援之城。没错,将所有的部队都退进城中,固然能够在局部形成兵多将广的局面,可你却忘记了一点----士气和人心----没错,士气人心看似不可琢磨,却直接影响到战局。没有援兵,城中军民守上三天五天,十天半月还成。可是,这种绝望却是要命的。扬州若是沦陷,阁部外行指挥内行,是要负首要责任的。”
他越说越‘激’奋,最后竟是歇斯底里了。
一个甘肃镇的军官叫道:“监军,你说这么些做什么,还有意思吗?扬州就快被攻破了,何去何从你快拿个章程出来呀!”
高歧凤也点了点头:“监军,你做个决断吧!”按照明朝军制,各大军镇中都一个太监做监军,主要的职责是监视军中相关人等,在战争期间做最后的决断,有些类似后世苏联红军中的政委。
“哦,这就是你们要出城投降建奴的原因?”史可法抬头看了众人一眼,目光犀利起来:“高总兵官,李监军,不用说那么多。说起来,老夫与你等相处也不是一日两日,彼此都是熟识。没错,扬州城说不好今日就会陷落。无论怎么看,老夫也是督师,自然要负起主要责任的。这一仗,老夫是指挥失当,也只有一死以报君王了。我辈食君之禄,死于王事乃是本分,某也做已经准备好了。你们今日带兵过来,无论想做什么,老夫也不想管,也管不了。不过,我提醒你们一句,做汉‘奸’那是要遗臭万年的。这里是我殉国的地方,你等如果要投降敌人谋富贵,请各自便。”
说着就轻轻一挥袖子,就将眼睛闭上,再不理睬众人。
李棲凤和高歧凤被史可法一口一个汉‘奸’地骂着,又见他如此镇定,二人都是一呆,心中突然有些羞愧。
一个甘肃镇的军官叫道:“总兵官、高监军,快来不及了,何去何从,你们早做决断。咱们甘肃镇现在也就剩这一两百人马,就算投了建州,人家也不会把我等反在眼中,不送上一份大礼,人家未必肯接受咱们的投诚。快快动手,擒了史可法,送到多铎帐前。”
“是啊,总兵官,监军,动手吧,甘肃镇就剩余咱们点人马了,再这么下去,弟兄们都要散尽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下场吧!”
“对,拿了史可法!”
众士兵都是同时大叫。
李、高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微微点头。
李棲凤一咬牙:“阁部,在下不是一个人,手下毕竟还这么多弟兄将身家姓名依附到我身上,有的事情不能不做,今日只怕要得罪了。”
说完,大喝一声,“动手!”
“是!”众士兵同时应了一声。
“谁敢!?”史可法猛地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地看过来。
毕竟是当朝首辅,万人景仰的东林领袖。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的目光‘逼’视,众甘肃军士兵心中同时一颤,竟没有一人敢上前动手。
李棲凤大怒,不住吼道:“动手,动手,动手!”额头上已经有汗水渗了出来。
史可法淡淡道:“那么说来,你是真要将我擒去多铎那里。不过,李总兵官,老夫身为大明朝首辅,你觉得我能受这种屈辱吗,除非是我的头颅?”说完话,他袖子一翻,一把匕首顶在自己心窝上:“这把刀子,老夫已经准备几日了。方才冒襄已在书房为老夫备下三尺白绫,看来他的心意是用不上了。”
史首辅的话说得虽然平淡,可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的决绝,只要有人向前一步,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刺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