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泽的怒吼,他手下的四个太监同时站起身来,目光凶狠地看着孙元。
孙元却是不惧,反叹息一声:“杨公公,说句心里话,小生当初第一眼见到韶姑娘的时候,也是惊为天人,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公公的美意,孙元感激还来不及,又怎肯拒绝?可是,可是……”边装出一副欲言有止的模样。
“可有苦衷?”杨泽面色好看了些:“可是怕家族反对?”
孙元一脸的苦恼,道:“公公你误会了,小生并不是什么如皋名门望族子弟。实际上,孙元家境贫寒,家中只有三亩薄田维生。韶姑娘若是跟了小生,孙元如何忍心让她吃苦。”
“你是个贫家子弟?”杨泽一呆:“寒门书生,又怎么能做得了粮长?”
孙元:“孙元得罪了县衙里的人。”
杨泽在官场上混了一辈子的人,只一听,立即就明白这是有人要害孙元,这才让他押运秋粮来中都:“若是往日,只要咱家出马,也没有人敢惹你们。只是,现在,怕是帮不上忙了。”
孙元忍不住翻了一下白眼:废话,若是在往日,我敢娶韶虞人吗?你这死太监嫉心重,我只怕早被你杀了扔进淮河里喂了王八。
杨泽又道:“倒是不怕,你才学过人,只要明年在科场上得个功名。咱家给虞人留了不少资产,到时候买个官儿,也没人敢来惹你麻烦。嘿嘿,做了官之后,你再慢慢考个进士,能够写出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种能够流芳千古诗句之人,将来的前程还小得了?虞人随了你,我也放心。”
孙元摇头:“这也不成。”
“这有不成,那又不成,你待如何?”杨泽有些焦躁起来。只差说一句:爽利些,我还赶着上路呢!
杨泽的反应一切都在孙元的计算之中,见他急噪起来,孙元心中微微一喜。故意装出一副尴尬的样子,红着脸:“公公,实话告诉你,孙元如今不过是一个小小童生,今年才过了县试这一关,就算是这一关,也是县尊恩许的。真若凭本事去考,只怕县一级都过不了。别说考进士,过秋闱这关后买官了。我就算想考个秀才,都是千难万难。”
“啊,怎么可能,你诗写得那么好?”杨泽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
“诗乃心生,有感而发,世界上不是还有灵感,有梦笔生花一说吗?”孙元故意装出尴尬的样子:“孙元当初写这首诗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感觉那诗句如泉水一样往外涌。”
“《诗》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国人。这一句中的《诗》是哪本书?”杨泽突然问。
“出自《诗经》。”
杨泽威严地问:“诗经哪一篇?”
孙元张大了嘴,“这还真不知道。”
杨泽又问:“此句怎么解?”
孙元却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的,说:“意思是兄弟和睦,才能教育国人。”
杨泽突然怒了:“这就是你解的这一句,你也是读书人?”
他气得眉毛都竖起来了,如同两把刀子,仿佛要飞起砍人,朗朗道:“《诗》就是《小雅》。诗人说,一家之中,有长于我的,是兄,我能尽其恭敬而善事之,感得为兄的也常常爱我,这便是宜兄。有少于我的,是弟,我能尽其友爱而善抚直,感得为弟的也常常敬我,这便是宜弟。曾子引之而说道:为人君者,必能善处……”
看到孙元一脸的茫然,杨泽就知道这人其实肚中没有任何货色,便停下来,怒道:“咱家以前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呢,怎么着也是扬州望族,读书种子,虞人跟了你,下半生也有个依靠。却不想,你不但胸无点墨,还是个寒门小子。咱家……咱家还真瞎了眼呐!急切之间,又哪里去寻合适之人,虞人,虞人,咱家若是死了,你可怎么办啊?”
孙元一张脸涨成猪肝色。
不过转瞬,他就知道自己的表演不能太过火,实际上,这些东西他以前在读大学的时候都看过,前一段时间还恶补过,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要让杨泽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学无术之徒,不过,再演下去,怕是要穿帮了。若是惹恼了这个死太监,自己可就麻烦了。
所谓事行有度,过犹不及。
想到这里,孙元忙道:“公公,小生。”
“住口,你也配称读书人?”杨泽冷喝。
孙元故意讷讷几声:“孙元对韶姑娘是一网情深的,多谢公公美意,心中自是欢喜不尽。不过,孙元家境贫寒,衙门里又有大仇人,以后怕是要被人家给害你。还请公公帮我一把,孙元今后必然对韶姑娘礼敬有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要娶虞人?”老太监嘿嘿冷笑。
孙元突然淡定下来,静静地看着杨泽:“孙元现在不过是一介贫民,还有许多麻烦需要处理。而且,也没读过什么书,科举无望。不过,并不代表我孙元以后也会如此。急切之下,公公又从哪里去寻一个知根知底,而又能让韶姑娘信任,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公公如今乃是中都留守,手头想必须有不少告身,不妨写一份给我。文官,孙元做不了,公公你也没有这个权限。可若是任命孙元做一个千户军官,将我转为军户,想必也是容易的。到时候,孙元做了军官,自然能护得韶姑娘一世平安。”
所谓告身,就是古代官员的任命状,也叫官照。一般来说,文官的任命状由吏部发出;而武官则由兵部任命。
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