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子丰的话语声嘎然而止,他那微微扬起的头此时无力地垂落下来,就此失去了声息。与此同时,面上皱纹似乎更加深刻了一些的方伯暗叹一声,缓缓收回了他那按在湛子丰后背的手掌。而见到他这一个举动,湛承先如同被五雷轰顶一般,再也难以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徒然上前一步,对着方伯急声吼道:“方伯,请你继续为子丰治疗一下,拜托了!若是真力不够的话,那就用我的,请一定要保住他的性命啊,求你了!”
这一刻,这位权倾一方的七星连寨星主所表现出来的,也与其他任何即将失去儿女的父母没什么两样。然而此时此刻,并没有任何人在意他这一番失态的表现了,众人心中涌现出来的也都只有哀恸。林墨妍见到彻底停止了呼吸的湛子丰,感受着手中握住的那只手掌逐渐变得冰冷,她的灵魂似乎也在同一时间被冰冻住了。这一刻,她清晰地感觉到了,一个对她来说极为重要之人离她而去了。意识到这一点,她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先前所受重伤也似乎要借机爆发出来,让得她陷入永恒的黑暗之中。
然而,她并没有就此倒下去。
只见林墨妍轻轻放下了湛子丰的手掌,将之轻柔地安放在他的身体之上,而后伸出手缓缓为他抚平了尚未闭合的双目。接着,她又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蹒跚着步伐向着旁边走去,走向那一个造成这一变故的始作俑者。
“小姐,先疗伤吧!”方伯此时亦是站起身来,在林墨妍耳边轻声劝了一句。林墨妍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我没事,至少,我要先把事情弄清楚。”
她挣开了方伯的搀扶,缓缓地、坚定地来到了谷梁鸣身前不远处。后者自受了凌开复一掌之后,受伤颇重,此时业已完全坐倒在地上。只不过他不是被打倒的,而是自己坐在那边的。面对着脸带悲愤、一圈又一圈地围上来的七星连寨武者,他也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举动,只是安静地盘膝坐在那边,那一副神情看上去居然颇为平和。
若是平常时候,哪怕是敌人,能做到在众多敌手的包围之中如此从容不迫的话,凌开复只怕也是要佩服一番的。只是因为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因为感知到不远处失去了全部声息的湛子丰,所以此时凌开复只感到了由衷的愤怒与不甘。他那一张平素天塌不惊的面庞此时亦是阴沉如水,对着谷梁鸣狠狠问了一句:“为什么?”
面对他的提问,谷梁鸣只是微微一笑,放在膝盖之上的右手缓缓抬起,摘下了脸上的那半边面具。顿时,一张伤痕密布、堪称狰狞的陌生脸庞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只是存在于这张面庞之后的,依旧是谷梁鸣那波澜不惊的神情,这就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有如一个正准备为了信仰而牺牲的卫道者。
谷梁鸣将那半边青铜面具随手扔在了一遍,对着凌开复微笑说道:“本来什么都不想说的,只是好歹共事十多年,你也是我心下佩服之人,那么就多多少少回答你一些问题吧。不过,你也不用抱太大希望,你应当知道我不会说太多的。”
听到这句话,凌开复的拳头瞬间握紧,从手指缝中挤压出的咯吱声响显示着他心情的激荡。他终究没有将这一股情绪爆发出来,咬着牙,再度问了一句: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