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隐把我送到了卡文迪许。
年襄直接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龙隐有些慌了。一直拽着我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不肯放手。我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年襄轻轻拽开他的手,”好了,好了。”
”他会好好的么?”
年襄一边指挥助手给我打麻药,一边对他说,“不,他不会好好的。没有人可以在这么重的伤势中活下来,何况已经错过了抢救时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手术室阖上,我看到他站在门外,望着我,然后被一扇门隔断。
这一次手术做了很久。
我的意识一直很清醒,所以我很着急他怎么还不把我推出去。后来麻药醒了,我痛得不行。年襄又给我打了一针。
打完这一针之后大约过了几分钟,所有仪器都开始支里哇啦乱叫,我觉得很难受,喘不过气,疼痛愈演愈烈。
除了年襄,所有助手都慌了。
年襄低喝一声,“抖什么!快去外面叫人。”
助手问:“叫谁?”
年襄拉下了口罩,“龙隐上校。”
助手都不敢去。
“他顾不上我们的。”
年襄说完这句话,就丢下手术刀出去了。
助手们也都出去了。
我听见年襄在外面说:“对不起,我尽力了。你最多还有三分钟……”
他没说完龙隐就冲了进来,冲到手术台边,执拧地攥着我的衣袖。他用的力气如此之大,以至于关节青白。
”不许。”他缓慢地摇着头说。”不许这样。”
这个时候我浑身发冷,每一次呼吸都很痛,痛得受不了,想去碰碰他。
但是我连碰他的手都没有啊。
幸好他俯下身来了。
他除掉了他的白手套,拢住了我的脸。
“痛……”我蹭了蹭他的手心,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痛也不可以。”
我呼出的热气在氧气罩里变成白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漏风的声音,胸口像是坏掉了的风箱。
“好痛……痛得受不了……”我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我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液体了。
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温柔地摩挲了我的侧脸。
“我知道了。”他说。
龙隐动作很轻很轻地把我的氧气罩拿掉了。
我哽咽了一下。
我已经没有力气正常呼吸了。
“我……我喜欢你。”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他。
“我知道。”他俯下身来,吻住了我。
手术灯很刺眼。我眯起了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个轮廓就是他。
然后他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期地坠落在我的眼里。
我的瞳孔在这突然而来的温柔中缓缓扩张,好像被洇湿的深墨。
我身旁的心电监护仪,也在那个瞬间长长地滴了一声,变成一条直线。
等他起身的时候,我的眼睛上还印着他背光的脸。
永远,挥之不去。
真好啊,那是,他离我最近的一次。
关于人类临近死亡的感觉,有很多活着的人写过各种各样的论述,我深深觉得那些论述全都是扯淡。第一,没有一个死人能够坐起来支持或者反驳他们;第二,我和他们的种种论述,没有一样相符。
我,没有,变没。
我是说,我的意识。
在年襄确认我的身体死亡之后,我的感觉消失,我再也不能动一根手指,但是我的意识并没有消失。我还呆在我的身体——或者说尸体内,这种感觉实在令人头疼。
我看到年襄转换身份,从医生变成了入殓师,手速飞快地替我缝合伤口。
我看到我男神靠着墙,哭。
然后川贝和西楼进来了,靠着男神,哭。
年襄把我从头到脚弄干净了之后,把我推往一个单独的房间。
他走到半路上,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容,对着我死气沉沉的脸。
“嗨,八十万对染色体拥有者。我等一个近距离研究你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在说什么?
八十万对染色体?
研究?
是要对我做什么啊喂!
更加糟糕的是,我作为一个死人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等一等。”龙隐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你带他去哪里?”
年襄轻描淡写,“太平间。”
“是么?”龙隐一步一步上前,空气中充满了威压,年襄放开了推车,比出了一个防御姿态,慢慢后退。
龙隐挡在了我面前,隔开了年襄。
“如果让我知道,你在手术台上耍了小把戏……”龙隐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胸口贯穿伤,心肺严重受损,能撑到现在就已经是个奇迹。代达罗斯没有听从我的劝告把他强行带走,我根本无能为力。失血过多,多器官功能衰竭,心脏骤停三次。你觉得他需要我耍小把戏么?”年襄飞快道。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似乎在用眼神角力,最后龙隐滑开了目光,“抱歉。我需要和他……单独呆一会儿。”
年襄的态度也软化了,“家属最大。”
龙隐目送着他离开。
已经死掉的我松了口气。
龙隐走到我身边,默默地看了我很久。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就是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最后,他把军装外套的第二粒扣子拽下来,放在了我胸口。
那是征服者的习俗,寓意是。。。。
请你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