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块大肥肉,怎么没人啃?”
王大海指着德豪公司一墙之隔的肉联厂仓库,对牛强说。( 调运三天的石英砂,高额的费用,搅得王大海心神不定,才下一场暴雨,原料供应就开始上气不接下气,搞得狼狈不堪。如果在阴雨绵绵的春天,或者,是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那不彻底完蛋。虽然,对砂厂提出严肃交涉,要求他们尽快整改,可是,王大海知道他们是承认最快,坚决不改。打铁还要自身硬,自己要想办法解决原料仓库问题。
“那是一个空壳,里面的肉都啃得精光。”
牛强想起自己当年下放回城,最盼望分配去的单位,就是这个一墙之隔的滨江肉类联合加工厂。全民单位,当一名工人,人们都叫二干部,当时,称机关人员为大干部,全民单位的人为二干部,找的都是漂亮老婆。
“空壳,对我们来说,能派上大用场。”
“可是,那是国有资产,没人做主。”
“走,我们去看一看。”
牛强在前面带路,王大海跟在后面,沿着围墙走过去,看着高大的肉厂仓库,王大海越看心里越痒,足有30米宽,仰头望去,大概有9米高,长度超过100米,要是把这个仓库租下来作为储备石英砂的原料库,是最理想的场所,离配料车间近在咫尺,围墙打个洞,车子可以两边穿梭。
牛强扒开几袋回收的碎玻璃,围墙角显现出一个半人高的墙洞,问王大海:“想不想,过去看一看。”
“怎么回事?留有这么大的一个洞口。”
“这个洞有十多年,是在肉厂最红火的时候,被人扒开的。经常有厂里的工人,用编织袋装着猪头、猪下水,从这个地下交通线,运送出来。”
“挖社会主义墙角,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大海弯腰爬过洞口,墙那一边,枯草有半人高,走起来,总是有东西绊脚,还踢到一个圆不溜秋的东西,他蹲下去,捡起来看一看,身上起满鸡皮疙瘩,王大海问牛强:“这地下交通线还牺牲过同志吗?”
牛强走到王大海的身边,从草丛里捡起一根长骨头,又摸索了一会儿,翻起一块头骨,牛强说:“是同志,在过地下交通线时,可能遇到紧急情况,需轻装跑路,把笨重的猪头和筒子骨撇在这里。”
仓库的大门紧锁,大门上有一个小门,空荡荡的,小门被拆,下走了门上的铰链,门被甩在库外的草丛里。跨入小门洞,地面是水磨石,墙体贴有一人多高的瓷砖,偌大的仓库,空空如也,冷冷清清。
不远处,一只儿狼狗躺在地面,它像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一样瘫软在人的面前,看样子已经失去力气,四肢却还在毫无规律地颤抖,仿佛是一个得知自己被判死刑却还抱着一丝侥幸的逃犯。它的眼睛上结了厚厚的一层眼翳,几乎看不清眼睛,身上的长毛脱落得所剩无几,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骨架,上面密布着一条条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伤痕,以及一团团令人作呕的瘌痢疮疤,无数的绿头苍蝇叮在上面,毫不在意还在动荡的躯体,肆无忌惮地吮吸着从狼狗身体内部散发出的**气息。
“你也有今天,想当年多威风。”牛强抬起脚,在狼狗的眼前绕着圈说。
“你们人类呀,比我们还要贪婪,自己吃饱,还要今天拿一块肉,明天下一根骨头,现在好了,大家都没得指望。我这看家护院的也该寿终正寝。”狼狗回想自己曾经辉煌的十年岁月,老泪纵横地说。
“还要发挥余热,把绿头苍蝇喂养成你这么大。”牛强把从围墙洞口草丛里捡来的一根筒子骨,丢到它的眼前,接着说,“这是十年前,你看跑了的一根骨头。”
王大海从空旷的仓库里,走了一圈,回到牛强的身边,兴奋地对牛强说:“多么好的一个仓库,闲置在这里,真是太可惜。这里的员工呢。”
“早下岗回家,摆地摊卖小产品,骑三轮车拉人,有不少腰包鼓起来,成了万元户。”
“这么说,工厂是不会再杀猪宰牛。”
“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这些事公家是不会再干的。”
“怎么把这个仓库弄到手。”
“找这个厂的留守处,可能比较麻烦。这些二干部,看着工厂在这里慢慢烂掉没事,谁也不愿意担风险搞创收,创得不好,把自己给创到牢里面去了。”
“他们能等,可是,我们不能等,原料仓库是燃眉之急的事。”
在王大海的坚持下,俩人找到留守处,人都在办公室,一位女士在打毛线衣,二个男士各自把椅子拼起来,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俩人对轮着鼾,此起彼伏,时而高亢,时而沉闷,时而压抑,时而呼啸。鼾声在王大海注意的时候,平缓低沉,开口想与那位女士说话时,鼾声却突然激越起来,似空中滚雷,又像是万马奔腾,惊涛裂岸,叫得王大海没有办法小声说话。王大海只好扯着嗓子,大声对那位女士喊叫:“我找你们的主任。”
那位女士还在继续低着头,认真地织着毛线,用自己的胳膊肘,向一位胖打呼者的方向,拐了一拐。王大海立刻明白,那位胖呼者是留守处的主任。
怎么办呢?把主任从黄粱美梦中叫醒,他肯定会怪罪的,不叫吧,厂里的仓库又急等着用。王大海想了一会,对那位女士说:“我们有急事,麻烦您帮着叫一声主任。”
那位女士听了王大海的话后,还是没有抬起头,继续着她兢兢业业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