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小源到底是什么关系?”
“?!”贺大喵惊得身体一僵,勉强笑道:“我们、我们是好兄弟呐。”
“兄弟?那你紧张什么?”沈母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放在他肩上的手往下按了按,“你不用瞒我,老婆子虽然眼瞎,可心里敞亮,我看得出来。”
“看、看得出啥?”贺景瑞盯着沈母苍老的脸,那张脸上除了盲眼之外,似乎还有另外一双眼,自打第一次见面就一直在注视他们。
“你没有孩子,你不懂,做母亲的都希望儿子有个幸福的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沈母的手缓缓垂下来,语气里满是无奈和遗憾,“可小源不愿结婚生子,还想给我弄个什么试管婴儿……我这几天整晚睡不着觉,我就在想,他以后怎么办?怎么办呐?”
贺景瑞心跳如鼓,所有神经都紧紧绷着,他咽了口口水,很想向沈母表表决心,所幸脑子里还有一点清明,才没说出过分的话。
“小贺,”沈母面朝贺景瑞微微偏了头,是个要倾听的模样,“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心跳如急促的鼓点越发响亮,充斥了整个耳朵,在一片嘈杂中,贺景瑞听到沈母的声音远远的传来:“阿姨想请你替我照顾小源,照顾一辈子。”
一颗幸福的炸弹把贺大喵炸晕了!
不是都说岳母不容易讨好吗?不是要拿出十二分的耐心和气力攻坚吗?老太太轻飘飘一句话,算是同意了?这么就把小鞋匠交给自己了?
苍天啊,大地啊,你们要不要对我这样好?!
“小贺,你、你没事吧?”沈母被他一副呆愣的样子吓到了,拉着他的胳膊晃了晃。
“我我我没事!我、我只是太高兴了!妈呀,您真是清源的亲妈呀!”贺大喵回过神来,差点没从沙发上蹦起来。
听到他的胡言乱语,沈母微微蹙起眉头,嗔道:“这孩子,傻了吧?乱说什么呢?”
“妈,我没乱说,我以后可以叫您妈了?您刚才是这个意思吧?”他握着老太太单薄的肩膀连连追问。
“嗯。”老太太很不情愿地答应了。
贺景瑞兴奋的心情无以言表,激动得在办公室里转圈,好容易平复下一点儿,他才又坐回沈母身旁,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妈,您是怎么看出来我们的事?还是有人跟您说了什么?”
他叫妈叫得那叫一个顺溜,倒是沈母还不太习惯,听到那个“妈”字时,皱了皱眉。
“没人告诉我。虽然杨柳村是个小地方,可也是有过这种事的,我小时候见过呢……”
沈母断断续续地说着,陷入了回忆——
老太太有个远房的表叔,据说长得很英俊,可惜体弱家贫,为人又有些“女气”,年纪老大了仍说不到媳妇儿。
她记得这位表叔很是和善温柔,全家都不待见自己这个瞎子,唯有他对自己最好。他会给自己做红/豆糕,会给自己买花衣服。可惜这样好的人却没有姑娘喜欢。
表叔的邻居,是个憨厚的壮汉,一直很照顾表叔,不但帮他干农活儿,甚至连需要出力气的家务也包了。
她还记得,表叔带她去放羊,那汉子陪在表叔身边,听表叔轻言细语地说话,厚着脸皮央表叔给他补衣服……尽管她看不见,但她可以想象出那俩人在一起的画面有多和/谐。
“我后来听人家说他们是……兔子,哎……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和小源,像他们。”
“呵呵呵呵。”贺景瑞心想,老纸哪里像兔子了?有谁见过这么大只的兔子?!小鞋匠像白兔倒勉强说得过去。
“村里人封建,容不下这种事,像他们那样的命都不好……”
表叔和他邻居的事被村里人知道后,他们在村里遭受到很白眼和虐待。有人往表叔门前泼粪,有人拿石头、垃圾扔他们,后来甚至发展到被压着游街体罚!
她仍记得,在又一次示众中表叔被打昏,那汉子护着表叔发疯似的嚎叫,第一次反抗了欺压他们的人,结果在村口被吊了半天。
她心疼这个待她比父母还好的表叔,悄悄跑到牛棚里把他们放出来。这两个男人互相搀扶着消失在夜色中,从此再无音讯。
这大概是她一生里做过的最大胆、最有血性的事,一心想的都不让表叔被打死,完全没考虑要是被发现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带来什么灾难!
多亏她是个瞎孩子,没人会注意,才可以在大人的眼皮下放走那两个“腐化堕/落的兔子”。
当发现儿子跟表叔一样时,她吓坏了!并不是有什么道德上的禁忌,主要还是怕儿子不被人接受,会遭受表叔那样的不平对待。
尽管时代不同了,尽管贺景瑞似乎有保护爱人的实力,但她非常非常清楚,这条路不好走!如果不是不得已,身为母亲她绝不会不加阻拦,任由儿子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可她又想,自己是个懦弱的人,从来没有保护过她的小源,不如、不如把他交给这个真心爱着他的青年。希望他会像那个乡下汉子对表叔一样,不离不弃。
她很想哭一场,可干涸的眼眸怎么样也流不出一滴泪。她只得在一片黑暗里安慰自己,也许这就是命,命啊……
被贺景瑞送回家后,沈母跟儿子长谈了一次,算是默许了他俩的关系,只要求尽量不要让村里的老乡知道,钟大富父女俩也要瞒着。
两个男青年实在没想到沈母这样好说话,轻轻松松就让他们过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