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眼前烧得面目全非的宫殿,面露惊色。
今夜之前,他对宋歌是下了杀心,欺君之罪不是儿戏,无需再着人带消息去东衡,他完全可以做主解决了宋歌的命。但杀心有了,杀机却要费一番周折,不是说问斩就能问斩的。
宋歌的罪不同于任何其他死囚,她是替嫁,而且是出于个人原因的替嫁,一人蒙骗两国,说出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皇帝做不到把这真相公诸于众,因为那不啻于丢皇家的颜面。
上位者就是这样,把尊严和脸面看得比任何都重。
为此下了筵席,皇帝就开始为这事儿烦恼了。宋歌要死那是必须的,可怎么死得正常或者说日后能不惊动司空翊,那就难了。
而当皇帝焦虑的时候,一向没什么主意的殷妃,却提出了个想法,那就是假意制造宫中走水,一把火烧了宋歌呆的地方,再象征性地拉几具太监宫女的尸体,不怕成王府追究。
这主意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优点是火烧直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和痕迹,而且成王府现在两个男子出征,他又拒绝接见王妃,等到时候因为不得已而见,已经没有任何踪迹可寻,保险又可靠。
况且更重要的是,他已经暂时收押了宋歌,众人都会认为如果真要处置也不会选择连夜动手,在人们的感知上会造成一个误区,那个误区便是作为一个帝王,按理不需要这样的暗杀。
当然白日参加筵席的那些大臣,嘴都被封得死死的。
可这方法也有缺点,且是致命的,那就是——对于司空翊而言,他不存在误区,所以他是绝对不会认为这走水是巧合。
不过一切已是后话,皇帝最终还是采纳了殷妃的建议,其实不管如何他都会采纳的,这方法虽直接野蛮,但的确行事最简单。
殷妃不动声色瞥了身前的皇帝一眼,眉目微动四下打量了焦炭般乌黑的宫殿大门,“皇上,火虽已灭,但到底还是不安全,不如派个人先进去看看再说?”她身子一软,人柔柔地往皇帝胳膊处一靠,整个人瞬时显出几分娇弱惹人来。
皇帝心都晃荡了起来,拍着殷妃手背低声安慰:“爱妃莫怕,适才已经有人跟朕交待了,屋内横梁尽断,再掉不下什么东西来,朕不放心,总要亲自看看才好,”他说着,搂着殷妃肩膀的一只手松了下来,“爱妃且在外头候着吧,朕很快就出来。”
殷妃闻言却摇了摇头,长睫轻扇,似沾染了水气,“臣妾陪皇上进去,”她说罢直了直背,登时就令皇帝龙颜大悦。
“好,”皇帝抚掌笑道,“那便一起去。”说着,他大步一跨,直接伸手推开了殿门。
殷妃一路跟在后面走,越往里却越是心惊。没有想到这把火烧得如此之大,触目皆是震骇,空气中还弥漫着浓浓的焦灼味,放眼望去不见其余色彩,徒留满殿焦黑。
因为戏要做足,所以这火是从前殿开始放的,一路从花园蔓延至后殿的寝屋,甚至因为怕火势到最后弱下去,寝屋外面的地上还堆满了引燃用的干燥木屑,可谓是费尽心思。
殷妃忽然叹了一口气,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只有他一人会选择这种办法,要想成功,首先还是得冒险,而稍有偏差,失的就是人命。
如果失的是他自己的命其实殷妃也不会惊讶,但今夜这一事任何一个环节出了不可预估的意外,换来的结果都是里头那女子的命丧火海,而她惊讶的正是他能放得下心用女子的性命冒险,堪称勇者。
皇帝正好走到关押宋歌的屋子门前,锁已经开了,他听到殷妃叹气还以为她对眼前之景有了愧疚和忏悔,于是赶忙回头安慰道:“里头情况如何还不知,你确定要进去吗?”
殷妃一愣,须臾明白了皇帝话里的意思。他是觉得遭到焚烧的人体一定可怕又恶心,而自己正是提出这个主意的人,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自己应该都要有所准备。
殷妃笑笑,轻轻点了点头。
她还有重要的事做,怎么能不进去?
皇帝遂不再多言,手上一个使劲,门没有打开,直接“哐当”一下砸在地上,溅起满地灰黑尘土,分不清是灰尘还是烟烬,或者骨灰?
殷妃捂着口鼻,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佯装一副虽嫌恶但还是紧跟皇帝的姿态,皇帝便携了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侍卫跟在后头,见皇帝脚前一片狼藉,很自觉地便要去清理开,却被皇帝挥手喝退:“你们都呆在门口,这里的东西全部不要动,违者杀无赦。”
侍卫一凛,脚下立即便如生了钉。
由于火势大,触目的东西都已看不出原来的样貌,完全就是这里一团那里一团黑乎乎的玩意儿,殷妃眼睛转了一大圈,这才注意到正面那床榻下,似乎有些不一般。
她心一跳,那人安排的躲避处就在床下,难道宋歌动作太慢在进坑之前就被……
这么一想瞬间后背就凉了,连带着手心也降下了温度,渗出丝丝冷汗。皇帝抓着她的手很快就感觉到了变化,一声关切询问还未来得及出口,眼睛已顺着殷妃的目光看了过去,这一看,便看到了那焦黑的一具尸体。
“爱妃莫怕,”皇帝以为殷妃见到了尸体才吓成这样,一连串的安慰之后,他转头沉声道:“给朕把那尸体拖出来,动作要轻!其他东西不要碰!”
侍卫前一刻还被吩咐不能进屋,现在又要去搬尸体,心神一凛间忙应下。十几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