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蔓箐听着两人轻手轻脚的关门退了出去,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着床边烟萝色的幔帐,手指在干爽温暖的被褥里来回滑动,郑丞相对自己是真的用了心的,这一应物事,不但均是素色,就连这被子和床褥,都是细麻布做的。
若是严格的照着规矩来,自己就算是用这细麻布,其实都是不妥当的,她失去的是生身父母,是应该着斩衰重丧的,这样绵软细致的麻布,如何能用?可不论是这个世间还是上一世的那个世间,规矩和世情,总是要差了很多去的。
郑丞相是郑老太爷的独养儿子,听说郑老太爷也是考过科举入过仕的,可只做了一届的县令,不知原因,并没有连任或是升迁,而是辞了病,也没有回乡,只在京城跟夫人一起专心教养儿子。
郑丞相也很是争气,从十三岁下场以来,一路运气极好,算是逢考必过,从童试、乡试、县试、府考到院考,一路过关斩将,拿下了当年的秀才里的第一名,再到后来的永安二十年,考中了进士前三甲,入了殿试又拿下了当年的状元之位,在当时来说,可谓是风光至极。
丰国皇帝惜才爱才,郑丞相入了翰林院也就半年时间,就被破格录取入了内阁,成了真正的皇帝辅臣。皇上怜惜郑家根基太浅,亲自撮合了郑家与靖北王府的联姻,可关于靖北王府,赵蔓箐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老靖北王是个无能之人,成天就知道养花遛鸟,现任靖北王也只有守成之能,却无拓展之力。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样,丰国皇帝才对靖北王府颇为照顾吧。
不过,赵蔓箐可管不了那么许多,她更关心的是父亲会为何把她托付给郑丞相。
赵家无人,这个赵蔓箐一直都知道,就算有那么一两家旁支的远亲,可听父亲说,境况也都不算太好,而且,听说父亲还小的时候,祖父母就在一次出去游玩时遭到流寇袭击而受了重伤,父亲虽然延医问药,可到底没能留住祖父母的性命,那时候姑母更小,远亲又靠不住,父亲就一直亲自照顾着这唯一的妹子,后来大了,姑母嫁给了一个游学的书生,跟着那书生去了外地,虽有联络可到底是嫁出去的女子,父亲知道她过得好,也就甚少联络她了。
关于外祖父家,赵蔓箐一直知道的甚少,在家时,只听母亲说过一回,因为外祖父把茶山送给她当了陪嫁,她跟舅父的关系就冰冷了起来,从外祖父去世之后,两家人几乎就断了往来,所以,赵蔓箐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舅父长得什么样子。
唉……还是父亲想的周到,自己长成这样,如果落到了那些品行差一些的亲戚手里,还不知道结果会怎样呢。
从今日的情形看来,这丞相府果真是被林夫人打理的极好,王府出来的女子,到底气度见识不是市井女子可比的,那些书中所见的主母姨娘庶子庶女的勾斗,竟然都没有出现,唉,也许也有,只是自己待的时日尚短,还没有机会看到罢了。
其实也用不着理会那些,毕竟那是大人之间的事儿,自己现如今年纪还小,能在这样的人家长大,只要平日里注意着,多用些心思,讨着郑丞相和林夫人的欢心,跟府里的姐妹们和气相处,往后长大了,再留心着些,找户合适的好人家嫁出去,于丞相府,也不过就是一副嫁妆的事儿,可于自己,就是天渊之别了。
赵蔓箐慢慢盘算着,渐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直到酉时末,屋里掌了灯,柔和的烛光透过琉璃罩洒在床幔上,微弱的光亮唤醒了赵蔓箐。
赵蔓箐刚醒,脑子木楞着,想看天色也看不到,只知道是晚上了,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安静的躺着,慢半拍的琢磨着,是不是误了时辰了?
院子里,传来极其轻微的门枢开合声,衣裙扫过门坎时的磨蹭声,接着,房门被轻轻的推开,有极轻的脚步声进了屋。
“搁这儿吧。”
是紫墨的声音。
“表小姐还没醒?”
绿藤似是呵着气一般,声音极低的问道。
有东西的声音闷闷的放到了地上,接着是悉悉索索衣衫擦碰的声音传来。
赵蔓箐睁开眼睛,有意放大动静儿,夸张的伸了个懒腰。
紫墨听到声音,轻手轻脚的移步到床边,慢慢掀起帘子,赵蔓箐睁着眼睛,缩在被窝里扭头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起晚了,是不是?”
紫墨也跟着赵蔓箐笑了起来,一边抬手挂起幔帐,一边笑着道:“不算晚,没事儿,夫人派人过来看过一次,少爷也让人来瞧过,表小姐睡得极安稳,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夫人就说,让您好好多睡会儿,路上显是累着了,就不喊您过去吃饭了。”
赵蔓箐坐了起来,绿藤赶忙捧着衣服上前伺候着她换了衣服,赵蔓箐笑盈盈的仰头看着她的脸色,细声细气儿的叹道:“只我睡得安稳了,你们俩可没睡好。”
“表小姐安心就是,我们俩也只比您早起了小半个时辰,哪里还能睡得不好?”绿藤精神极好的道,又弯腰伺候着赵蔓箐穿好了鞋子,直起身来,问道:“表小姐可要去净房?”
赵蔓箐点了点头。
“那你先伺候表小姐去净房吧,我让她们去收拾饭菜。”紫墨笑着吩咐了绿藤,自己则对着赵蔓箐屈了屈膝,看着赵蔓箐点了头,才转身出了屋子。
绿藤答应着,扶着赵蔓箐转去了后面的净房。
净房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屏风做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