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宴会,诸人各怀心思而散。陶谦方入内,门外来报,笮融求见。笮融乃下邳相,素受陶谦信重,迎击曹操时,于军中运粮,是以随军至郯。
陶谦摆了摆手,让笮融进来。笮融一进来,就急色道:“主公荒唐,宴席之上,岂能轻易而定徐州之归属?”
陶谦笑道:“吾老矣,商、应二子之才,不足以掌徐州,非玄德,何人可为我御曹氏?”
笮融道:“主公!自主公来徐州,广施恩德,轻徭薄税,是以徒众多附之。主公与诸君齐心协力,方有今日之局面。岂能轻言弃之?曹氏此番伐我,我无备也,是以败北,若再来,我徐州有精兵数万,良将数员,又有丹阳之勇锐,不说纵横天下,北拒曹氏,又有何难?主公啊主公,徐州能有今日,大不易也。岂可托之刘玄德?”
陶谦眼含笑意,道:“哦?玄德君子也,仁义之名播传四海,吾与玄德,同为汉臣。今朝廷暗弱,我为徐州子民计,托之以徐州,又有何不可?”
笮融跺足急道:“主公,今天下大乱,北方诸侯自相攻伐,我徐州虽偏居一隅,然我徐州若逸民兴农,垦荒养兵,待兵甲整备之时,再择机以图江东。到时据有大江之险,进则可沿江而上,以图中原;退则可为一方诸侯,守之以传后人。如此基业,怎可弃之?还请主公三思!”
陶谦醉眼朦胧,胡乱摆手道:“吾垂垂一老朽,只望做一富家翁,安度晚年,含饴弄孙,便足矣,夫复何求!夫复何求!”说完,不胜酒力,往榻上一扑,瞬间便响起震天鼾声。
笮融见陶谦睡了,一脸无奈,顿足叹道:“主公真老矣,无复争胜之雄心,可惜!可惜!”
笮融走后,陶谦缓缓自榻上坐了起来,往日浑浊的双眼精光四射,脸上又岂有一分醉意?又等了数日,除笮融后,再无一人进谏,若有所思的陶谦方出府视事。
兖州有变,刘备也不好在徐州多留,尤其是陶谦当众说要托付徐州的关键时刻,刘备更不好在徐州多待。他总觉得,陶谦不会这么简单,他一生经历的风浪,比自己多得多,又岂是轻言放弃,将自己的心血与基业,就这样拱手相让的人?
不过刘备也没法深思细想了,他留了孙乾在徐州,与徐州方面沟通曹操诸事,自己便率了亲卫,速速往青州而去。
袁绍终于提前撕开了他伪善的面纱,向昔日故友曹操亮开了他锋利的獠牙,一出手就是雷霆万钧。颜良、文丑、高览、张颌河北四庭柱倾巢而出,率数万精锐步骑,趁曹操大军出征在外,直捣空虚的兖州。
进入东郡之后,颜良与文丑一路直扑济北国,高览率部攻打濮阳,张颌率部攻打东平国。袁绍知道,兵贵神速,只有快得让曹操、刘备反应不过来,到时就算拿不下整个兖州,他也捞足够了实利。这次出兵,就算是基本上达到了目的。
当袁绍率众将兵出魏郡时,兖州众将士确实没有反应过来。他们还在为远在徐州的曹操所忧心。是以当冀州大军出现在东郡的时候,夏侯惇措手不及,被袁绍以众击寡,兵败东武阳,只能一路东撤。而夏侯渊在濮阳,先失顿丘,后失卫国,只好在濮阳固守待援。
在昌邑的程昱和毛玠,在接到东郡告急的时候,也是大惊失色。实在没想到四世三公、名重天下的袁绍,会干出这种近乎偷袭的事,而且,还是向故友曹氏出手。当年酸枣盟誓犹在眼前,如今袁绍却赤.祼祼的翻脸了。看来这世间,还是无人能逃脱名与利的羁绊。
好在程昱与毛玠等都是一时之选,惊慌过后,便迅速镇静下来。一面遣使加急报与曹操,一面知会各郡国,稳定人心,收集粮草、木石,整备城防,修缮器械,严防死守,以免为冀州所趁。又大肆宣扬曹操在徐州大捷,不日将归的消息,如此,方才让昌邑城有些散乱的人心给稳定下来。
曹操回到山阳郡的时候,兖州各处已经是风声鹤唳。各地百姓传播着袁绍大军进击兖州的小道消息。更有饱经战乱蹂.躏的吏民,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时,便携了家小,仓皇出逃。乱世人命贱如草。能活下来,便是最好的奢望。而在这一场战争中,没有人看好曹操。毕竟,袁氏的声威就摆在那里,而据有冀州的袁绍,也不是刚开始经营兖州的曹操可比拟的。冀州素来殷富冠于诸州,虽然几经战乱,但毕竟根基深厚,家底尚在,战后恢复得也快。而兖州,一直在经受贼匪的折腾,数任刺史不是因治理不力而离任,便是战殁。一州精华尽散。曹操接管兖州不久,如何能敌得过冀州?
兖州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了。
刘备风尘仆仆回到临淄城时,平原相、青州第一军指挥使关羽已经等候多时。见了刘备,便禀道:“主公,袁绍悍然兵进兖州,此乃我青州之良机也。末将已经整顿好兵马,只待主公一声令下,便可自高唐进伐清河。到时,袁绍必然慌乱。主公再与曹孟德联兵击之,冀州唾手可得!”
刘备看着关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有些想笑。事情哪会如此简单,袁绍是率了四将齐出,但家中还有淳于琼,还有麴义等宿将,更加重要的,是情报中说明田丰、许攸、沮授等谋臣,袁绍一个也未带,全部留在冀州镇守。刘备虽然不知道袁绍为什么不带田丰和沮授,但有这两人坐镇,冀州可以说毫无破绽。自己能想到的,田、沮又岂能想不到?兵无常势,不是说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