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与白岩部族完成交易,来自中原的商队收拾行装后应当立即启程,可是主事硬是按着不肯离去。他身为晋中祁县焦家的杰出子弟,在草原几年摸爬滚打,多多少少历练出精明的眼光和过人的才干,不止是待人接物方面极为老练,自己也能放得下身段,与份属‘下等人’的江湖豪杰称兄道弟,着实结交了不少黑白两道的奇人异士。
大前年元夕,依然在外奔波,为家族打理生意的焦简暂时放下琐事,与三五知交好友悠游太原灯市。途中偶遇一位醉酒的道人乞酒,突然心血来潮,将一瓶自街市重金购得桂花酿相赠。不意此人竟然是个游戏人间的真修,此番无心之举,赚得道人青睐,笑眯眯地传授他两句道门真诀,随即飘然而去。
不知是祖先庇佑,还是本身就有道性灵根,短短两句口诀,却被此人悟出其中几分玄妙。吐纳呼吸三年,竟然略有小成,在胸腹之间炼出一道先天真气,又名归元气,已至三分火候。气足神凝,双目温润泛起灵光,能观看他人凶吉灾厄,唯独不能自视,颇为可惜。
昨日,自商队后方出现单人独骑,军中斥候装束的兵士,焦简便瞧见原本笼罩在商队,白中泛红的吉气为一股阴风吹散。不少镖师、趟子手更是面露死气,有生死不测之大祸,甚至就连镖头‘奔雷手’马文泰这等江湖好手,面色也有乌云覆顶。焦简知道大难临头,便催促商队速行,要借白岩部族的勇士挡灾。
当去而复返的兵士,双骑齐至,再度尾随商队左近,焦简便看见商队上下弥漫一股血光,无人可以幸免。就在他惶惶不安,肝胆俱裂之时,幸亏祖先庇佑,商队前首迎风招展的晋中祁县焦家的大旗,甚有威慑力,竟然将其中为首的兵士吓地裹足不前,片刻过后,更是掉头离去,随即商队周围的灾厄气息渐渐淡化,不过依旧有一股金铁交鸣的刀兵铿锵徘徊商队上下。
直至焦家商队狼奔犬突地跨过饮马河,抵达白岩部落的地界,身为主事的焦简才见商队鸿运当头,不过他可不敢稍微懈怠,立即与交好的部族长老爽快地交易,为了尽快完成族里安排的任务,也不照着往常那般抬价,之后心中一块大石才放下,又借助酸涩的马奶酒浇去胸中块垒,一醉解千愁。
第二日清晨,揉着额头的刺痛,从宿醉中醒来,焦简用过白岩部族的蘑菇汤和昨晚吃剩的烤肉、油饼,原本准备启程离去,忽然发现自己似乎被人猎物似的打量,整个人激灵地打一个冷颤,立即改变主意,决定在这个草原有数的大部族里盘桓几日。
火鸦兵猎队就在黄信岳的带领下换了草原马匪的装束,于饮马河下游徘徊,等候两天,依旧不见商队有什么动静,按捺不组心似箭的兵士的要求,队正只好悻悻然地跃马挥鞭鸣金收兵,不过却容许斥候温文水继续滞留在白岩部族附近,任他便宜行事。
分道扬镳前,队正给了温文水一件信物,巨山部族的族长的马鬃鞭,可以凭借它借调二十骑精悍的族人,又留下从狼骑军缴获的良弓‘射乌’,一匹混杂冰原巨马血统的踏雪夜骥,七根短柄投矛,虽知此人来自江湖,沙场搏杀中炼出惊人拳术,出于好意,还赠予一件乌金软甲。
临别絮语,黄信岳才露出自己的本色:“晋中祁县焦家这等大户人家,吃里扒外的货色,我早就瞧不顺眼,不过我黄家世代登州军卫,有所顾忌,不宜撕破脸面。”随后他暗中举起右手,重重一斩,“你若要做这事,须得手脚干净,别留下手尾,否则遗患无穷。”
温文水听罢,只是笑了笑,点点头,便拱手道别,一骑绝尘而去。火鸦兵队正瞧他行事如此洒脱,毫不做作,便面露微笑,随着猎队返回关隘兵营。
软甲贴身,宝弓在手,胯下又是马力悠长的良驹,三者都是兵家的重器,温文水自信凭借一己之力,尾随商队附近,一击即走,游击骑射,便能将焦家的商队屠戮一空。可是他担心走漏风声,因此还是前往巨山部族,凭借信物借兵,扮作草原马匪劫掠。
在白岩部族附近游荡两日,温文水将商队里外,包括为首的焦简,账房先生,通译的舌人,焦家的护卫,以及打着太原镖局旗号的镖师和趟子手,等所有人的面目都强行记住,这才施施然地离去。
不料的是,他刚离开不足一日,商队主事焦简体内三分火候的归元气活泼异动,多次趋吉避凶的灵验,他便知道是离去的时候,于是忙不迭地命令商队收拾行装‘打道回府’。这毫无来由的举动引来太原镖局镖师和趟子手的不快,便是族中的护卫也多有怨言,不过这些人都是家生子,世代忠良的奴仆,在焦家子弟面前收起不满,听话顺服。
至于镖队的些许是非口舌,自有见多识广的镖头‘奔雷手’马文泰弹压,他也是心细如发的江湖豪杰,知道焦家的商队怕是被人盯上了,因此极为卖力,凭借他多年积累的威望,还有过人的武功,总算将镖队上下全数摆平。
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赶路,骑乘踏雪夜骥巅荡起伏,寒风扑面,温文水静极思动,便琢磨自己的武道。前几日与扶白山萨满们交手,过往经历融会贯通,有幸以北斗星力为凭,化为有形阳罡剑气破除大萨满的秘术,似乎突破隔膜,进入法武合一的境界。
‘一阳指也好,六脉神剑也罢,都是凡人的武学,既然来到此世,神道星力入体,须得改换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