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的父亲也是商人呢,女承父业,本无不可。”朱颜抿唇一笑。
“矩之先生是由官入商,岂能一概而论?”袁宣清脱口而出,见朱颜笑靥乍凝,这才发觉失言。
朱颜轻轻动了动唇,一时却不知说什么好,两人就这么立在院中那棵柚子树下,白色的花瓣夹杂着馥郁的香气不时落在肩头。
又过了小半刻,朱颜才抿了抿唇,笑得有些苦涩,“公子果然知道家父的身份。”
袁宣清见她温和的眸子里藏着一点被欺骗后的失望和戒备,垂首低声解释,“父亲与矩之先生原是极好的朋友,只是先生对父亲的一些所作所为不能接受,所以才……”
“我知道。”朱颜轻轻摇了摇头,“我能够理解令尊的所作所为,只是……公子为何……?”她是现代人,并不会看不开改朝换代有无气节之说,可袁宣清这样的貌似礼貌的欺骗,实在让她感到心寒,一时连其他的话都不想再说,深吸一口气,回身欲走。
“阿颜!”袁宣清见她着了恼,快步追上前,挡住了朱颜去路,“阿颜,我只当你会与先生一般想,才不愿告知你实情,并非有意隐瞒……”
“有意无意,都是隐瞒。”朱颜轻轻摇头,肩上头上的柚花纷纷落下,雪花一般落在裙边,语气冷然,“请您让开,朱颜还有事情与刘大哥商量。”
袁宣清不动,反而伸手扣住了她的肩,略带悲凉地笑了笑,“阿颜,我只是不想让你难过,从一开始便是为你好。”
“我只知道这世上只有父母是会真正为我好的,母亲再三告诫于我,不要与公子过分亲近,想必不会来得毫无理由吧?”朱颜挑了眉挑细细的眉,眼角落在他的两只手上,“请您放尊重一些,放手!”
“她不是你母亲!”袁宣清劝不动她,也微微着了恼,一把拽过她手腕就往外间拉,“你跟我过来。”
朱颜微微愣怔之间,已经被他拽了好几步,回过神不禁越发恼了,反手一扣,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袁宣清只觉腕上一痛,下意识松了手,一枚银针恰巧砸在石块上,“叮叮”作响,刚才的恼怒稍稍歇了下去,不禁哑然看着朱颜,她竟然用针灸用的银针刺自己,这是有多不相信自己?
朱颜埋着头,默然拾起那一枚长针,细细吹去了上面的尘土,背过身,却没有挪动步子。
“在学针灸?”袁宣清轻轻叹口气,他看得出朱颜对医术十分感兴趣,知道说起这个她必定不会再生气,可分明是喜欢医术,她又怎么会想到要经商?
“嗯。”朱颜懒懒应了声,“伤到公子了,是朱颜僭越,十分抱歉。”绣鞋轻轻踏开地上堆积的柚花,缓步走到廊下。
“姑娘若执意从商,边家正是这江南有名的药商。”袁宣清扔下一句话,转身大步地走了。
朱颜又是恼恨又是委屈,刚才被袁宣清拽住的手腕偏偏还热辣辣地,伸手恨恨地将银针扎在合谷穴上,可是不管手上怎么酸麻还是不能让自己清醒一点,眼泪仍然不争气地顺着两侧面颊留下来,挂在胸前莹莹发亮。
“姑娘……”白蘋从灶房轻轻走了出来,见她手上刺着银针,急忙快步赶到跟前,“姑娘赌气别跟自己过不去呀!”
朱颜收回手,针尾颤着的红线一晃一晃,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
白蘋管不得别的,一把拔下她手上的针,不禁跌足叹息,“这可怎么是好?若是以后留了疤,那可怎么办呀?!”
本来针灸所用的针很细,看准了穴位刺入多半不会出血,可朱颜刚才情绪激动,别说认穴准确,便是下力都种了六成,虎口处已经淌出了针眼大的一粒血点,在她白净的手上显得特别刺目。
“无妨,一会儿抹些紫草油便好。”朱颜随手抿去血迹,走到灶房内取出了针灸的工具包,白绸包裹里整齐地排列着七种约莫数十跟银针,圆头尖头,长尾短尾,一应俱全。
朱颜拿起一个针头是小剑状的,随手在自己出血的地方割了一横一竖两道口子,从前虽然做过指间采血的实验,但这样划开自己的皮肤还是让她低低抽了口凉气。
白蘋迟了一步,上来握住朱颜手腕,眼泪哗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姑娘你这是何苦?刚才姑娘和公子争吵白蘋都听到了……姑娘心里生气,也别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呀……我看袁公子到底还是为姑娘好呀……”
“白蘋,我并不是为了出气。”朱颜轻轻摇头,自己虽然的确恼了,但也没傻到和自己过不去,只是这针灸用的针都是自己用酒精消了毒的,刚才扎了袁宣清倒不要紧,但在她扎自己前,针头早已不是无菌的了,手下没轻没重扎的又深了,万一感染了破伤风自己可就真要交代在这里了……而且,那样的死相未免难看了些。
“那姑娘是……?”白蘋惊讶地抬起头,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看朱颜一副认真的神情,也就不多问了,只是抚着她的手腕心疼,“这样两道口子,以后指不定要留疤的,姑娘一个女孩子家这可怎么成呢……”
朱颜轻轻耸肩,比起送命,留不留疤那是小事吧?
“别担心,积雪草可以祛疤,后院里种着不少呢。”
“真的不要紧?”白蘋有些不信,虽然听说宫廷里有让人消去疤痕的秘方,但那也只是传说而已,怎么朱颜说的这样轻松。
“真的,别担心了。”朱颜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