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刚跳下马车,便听见竹园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的嘈杂,不禁紧紧拧了秀眉,回身向周意道了谢,随即黑了脸往院内去。
周意看着她的背影被郁郁葱葱的竹丛掩住,这才打道回府。
踏进院中,朱颜倒是不禁“噗嗤”笑了,刘自新正出头丧气地跪在廊中,那模样,倒像做错了事情的七八岁小童。
“朱姑娘,快救我!”听到朱颜轻盈的脚步声,刘自新猛地抬起头,不妨一只鞋子从门内飞出,恰恰砸在了脑袋上。
朱颜又是一笑,知道想必是那刘婆婆身体转好,此番正教训着孙儿呢。
方才一高兴,倒将上午奔波了两转的疲惫淡忘不少,朱颜缓步走到廊内,果见刘婆婆气急败坏地坐在屋内椅子上,一手拿着一跟柳木拐杖,一手还攥着另一只布鞋。
“哟,小姑娘,你来了。”见到朱颜,她的面色缓了一缓,向朱颜招招手,“小姑娘,你倒是说说,有这小子这样的吗?成日家跟我说在外边讨生活,我还当他攒下了几两银子,结果现下却被我问出来,这混小子连姑娘的诊金都没有付?!”
朱颜含笑劝慰,“老人家莫急,刘大哥虽然不曾支付诊金,但肖娘他们已经垫付,刘大哥又说情愿在朱颜这里照管照管,出出人力来偿还债务。”
刘婆婆抿着牙齿跌落光的瘪嘴,半晌点点头,“这倒还说得过去,我老刘家向来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哪晓得生了你这个混小子,好好的产业一概不会,整日价出去鬼混,闹得乡里不合,你还真以为老婆子眼瞎耳聋,啥都不知道了?!”
刘自新战战兢兢地点头,哆哆嗦嗦的就是说不出句话来,他往日也是个爱混闹的货色,白浪镇赌坊的常客,银子倒弄光了,便凭着一身蛮力,专门捡着那些软弱可欺的人家去为人讨债。也正因为此,朱颜才能在穿越而来的第二日,便遇上这个当地的地痞。
“老人家,‘浪子回头金不换’,我看刘大哥这次信心大着呢,您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嘛。”朱颜挪着步子蹭上前,便像孙女和祖母撒娇一般,轻轻晃着刘婆婆胳膊。
“成,看在人家小姑娘的面子上,你这小子且别跪着了,碍眼!”刘婆婆老手一挥,“帮姑娘去院外劈柴去。”
朱颜面色一黑,刘自新自从被改名“自新”,还真是下了番苦功夫,她记得前面的柴房已经被他砍的柴塞满了。
“咳,不用,不用……”朱颜抿抿唇,“那个,刚才刘大哥和我那远游归家的二表哥起了些误会,我先带着刘大哥去向他陪个礼吧。”
刘婆婆一撇嘴,“哦,另外一个混小子是吧?要我说,那小子真是混得可以!不过既然是小姑娘的表哥,也算是主人,你便去好好陪个礼吧。”
刘自新如遇大赦,急忙跳也似的从地下起来,连滚带爬便往前院赶。
朱颜不禁莞尔,想不到这么个大块头,竟然怕自己的祖母到这个境界,真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快步赶上刘自新,朱颜唤他在廊下停了步,“那袁公子已经回去了?我娘回来没有?”
“那个,徐嫂子已经回来了,她帮王雍把下巴接上了,狠狠训了一顿,姑娘,我们就不去道歉了吧?”刘自新撇撇嘴,早上的事情分明是王雍不好,不问青红皂白便扭着自己和那小孩儿要往官府去。
朱颜俏脸一沉,“这是你家还是我家啊?——这还真不是我家呢,这可是我舅舅的屋子,若是惹恼了他,我们一样都得被扫地出门!还不快去!”
刘自新瘪了气,自己为了还邻里的人情,早将自家的屋舍田地全都脱手了,昨日也正是他说出此后没有容身之所,朱颜才会心一软答应他留下。
“燕子,你回来了?”听到两人在廊下嘀嘀咕咕,徐绸珍从灶房走了出来,“你先跟我过来,我有事情跟你商量。”
朱颜眨眨眼,见徐绸珍说得郑重,也不好推脱,一记凶恶的眼神飞到刘自新跟前,示意他自己去道歉。
跟着徐绸珍挪进灶房,小猫儿正窝在柴堆里,见朱颜进来,“嗖”地窜到她怀里,朱颜拍着身上的柴草碎屑笑骂,“真是个坏东西,弄得我一身的屑。”
“阿颜。”徐绸珍敛起了眉。
朱颜听她语气陡然郑重,不禁一愣,松手放开了猫儿。
“娘,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告诉你一声,便去了边家,生气了?”
“你要去出诊,娘已经不拦着你了,可娘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同那袁公子走得太近吗?”徐绸珍不想让她有太多压力,语气尽量放柔和些。
朱颜微微咬咬唇,这也不算走得很近吧?至少在她看来,不就是普通的同行关系,熟人关系……好吧,在这个年代,果然像她这样半个没过门的“已婚妇女”,还是行动极其受限的。
徐绸珍见她不语,还当她已经知错,哪里知道她正转着这些奇怪的念头,便好声好气安慰,“实话告诉你,你二舅见那位袁公子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决意派人去京城探探口风,若是人家愿意要你这个死过未婚夫婿的姑娘,便是做妾,他也会把你送去的。”
朱颜愣了愣,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啧,她怎么没看出来袁宣清对自己很感兴趣呢……
“咳,娘,阿颜不是说了吗,阿颜愿意一直不嫁,陪着娘就好了。”情况似乎不容乐观,朱颜赶紧讨好徐绸珍,“再说,京城那么远,我要是去了,可不能照顾娘亲呐。”
徐绸珍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