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白苹见朱颜抿着清茶出神,轻轻推了推她,“姑娘在想什么呢?你倒是说说,绮姑娘的事情怎么办呢?”
“母亲经历的事情多了,眼光准得很,就按她说的办罢。”朱颜霎了霎眼,支起下巴犯愁,“不过阿绮往上京去了……”
白苹一点都不担心,“绸珍姑姑有一份京中的地契,据说是朱雀街上的一处铺面,已经遣了几位小哥去那里布置起来,预备同样开个成药铺,明子可是小掌柜呢,他过些日子同我们一道往上京去的。”
朱颜揉了揉额头,她那母亲果然深藏不露啊,竟然还有京中的铺面,想来当年她那朱四夫人当的,还是颇为威风的。
刘自新忽然折返回来,面色十分为难,“姑娘,那杨氏鬼哭狼嚎地往这里来了,已经有人拦住她了,但恐怕还是要烦姑娘去看一看才好。”
“……好,知道了,先把大舅母请回主厅坐坐,我随后就来。”朱颜饮了些茶水提神,吩咐白苹给她重新拢一拢头发,慢吞吞地起身往正厅去。
横跨湖泊的木桥,她就足足走了小半个时辰。
木桥全由榫卯建成,只有及不经意的几个接头处方才有细细的竹钉存在,桥阑上的镂花潇洒写意,颇具行云流水的美感,若不是念在还有个杨氏等在厅中,她觉得自己可以在桥上待半天来看风景。
庭院同样布置一新,除了那株柚子树还在,几乎找不到任何同从前相同的细节。
正厅古朴典雅,当堂挂的一轴画,还是她初春时候绘的翠竹,在炎热的夏日开来,添了许多清凉之意。
花漏旁悬着月色纱幔,清淡的冰蓝色与沉重的红褐色木质搭配得恰到好处,足见安排这番布置的人是很懂得美学设计的。
唯一破坏意境的便是坐在右侧下首的艳装妇人,花青的短襦陪着大红色的纱裙。若是一个肤白如雪的艳丽少女或许能够弹压得住这种配色,但对于已近中年的杨氏来说,实在太过艳俗。
更别说她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帕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擦拭脸上哭花了的脂粉。看起来便像一个小丑。
漆黑的猫儿正躲在廊下乘凉,见朱颜走近,欢快地蹦起来,锋利的小爪子勾住她的裙角,“刺溜溜”爬进了她的怀里。
“这小东西。也不怕热么!”白苹笑着敲了敲猫儿的脑袋,对坐在里面的杨氏视而不见,只顾着回头吩咐几个青年,“你们还不去抬冰盆来,若是热坏了姑娘,你们怎么担得起?”
“……何处来的冰块?”朱颜挑了挑眉,这会儿又没有冰箱,冰块这种金贵物件,怕是只有高门大户才用得起,不想徐绸珍连这个都能弄来?
“绸珍姑姑派人挖了好几个地窖呢!”白苹掰着手指。如数家珍,“一个是冰窖,其他还有三四个都是酒窖、醋窖一类的。”
朱颜已经听得有些麻木了,徐绸珍再做出什么令人咋舌的事情,她大概都不会再惊讶了。
原来这么一个能人就在自己身边,那她当初累死累活地替人看诊、开铺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过她没有想过,若不是因为她当时那么迫切地希望改变困苦的生活,徐绸珍也不会改变主意,从一味庇护她。转而支持她的所作所为,为她铺好退路。
杨氏还在哭,一块棉帕子揉过来捻过去,皱得惨不忍睹。她眼睁睁地看着冒着白汽的冰盆被抬了上来,凉意也一点一点沁进心里。
不管是这个朱颜,还是她那个小姑徐氏绸珍,都已经不是原本任她揉搓的人了。
她从前嘲笑小姑子是飞上了枝头,成了人家京中大族的夫人,到头来终免不了重新跌回泥地里的窘迫。但她忘了就算是跌回了泥地之中的鸟雀,至少也曾饮过枝头最干净的露水,毕竟和她们这些农妇是不一样的。
至于朱颜,她本就是京中贵女,若是一改从前的软弱悲戚,拿出点做派来,更加无人能够凌辱了她去——更何况她那几位叔伯依然是京中富商,虽不再步入仕途,家道可并未没落。
她们母女重新飞回了万众瞩目的高枝,那么徐氏一族的笑柄,又只剩了他们长房一家。
她那个只知花天酒地的丈夫早就被公爹夺了家业的继承,那个不知进取的儿子更是不足倚靠,只有两个女儿还算有些美貌,指望着她们能够嫁个好人家,偏偏大女儿临近议亲,竟然病倒了。
女儿杏芳这病来得凶猛,眼睁睁地看着她病得生不如死,延了几个医者又都不奏效,恰好在求徐钊的时候听闻朱颜要从岭南归来,想着她素有医名,心地又好,或许能够不计前嫌地救一救自家女儿,因此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接近这里的时候,她就已经痴了。
樟树林围住的地方占地足有两三百亩,除了大块的田地之外,就是那翻新得极为气派典雅的屋舍,她几乎怀疑自己走差了道路,进了哪户富商的别业——听闻就是那位纾小姐手下的田庄也没有这般大。
早知道小姑子徐氏这么会弄,当初就不该没眼色地早早讨要了她们欠下的银子,若是现在来,可是能诈到一大笔钱呢。
朱颜抱着猫儿在左侧上首坐下,半边面颊掩在冰盆泛起的冷气中,悠然一笑,“听闻大舅母前来求医,甥女不胜惶恐。”
杨氏好歹是徐府的长媳,心里有些见识,见她说得这般正式,想必要摆摆架子,忙止了泪起身,规规矩矩地做了个礼,笑嘻嘻地劝她,“姑娘心善,快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