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并非端午当日,虽然严家四下里准备得热火朝天,但朱颜钻回后面小院中,仍是安安稳稳,没一个人来扰。
午后朱颜在花荫下的石几前坐了,几上摊开几堆药材,一手里拿着嗅,一手将药末子碾碎,小心地装进大红的香囊中。
“小姐,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药?”杏叶怀里抱着一堆缎子,踩着小碎步提裙过来,使劲嗅了嗅周围的气味,“和往常的味道有些不同呢!”
朱颜正掂量着手中一枝白芷的分量,抬眼看了看她,方才认真严肃的脸上轻轻勾起一抹笑意,“近来夜间多梦,我加了些安神的药进去,将气味浓重的那几味除去了。”
杏叶“嗤”地一笑,不以为然,“这两夜舅公子都与小姐宿在一道,不该睡得好些么?”
朱颜手一抖,掌中还剩一半的药末子洒了大半,手忙脚乱地一挡,又顺带着连累了几上的茶杯,碧莹莹的茶水倾下来,淋淋漓漓地濡湿了裙子。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接上方才那句歧义很大的话,朱颜淡淡取出帕子擦拭,一边伸手在面前拂了拂,似乎这样就能把刚爬上脸的红晕逐散一般。
“咳,小姐,还是换一身衣服吧?”杏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招来她这么大的反应,不好意思地抹了抹额角,将手里那一堆东西忘了个一干二净,拉起她就往屋内走,“方才苍耳还来问过,说是沐兰汤已经煎好了,随时都可以取用。”
“沐兰汤?”朱颜不解地眨了眨眼看她,一边暗暗感叹,这岭南的风俗还真是多,去年在江南的时候也就是绣了几个香囊,包了粽子……还有去徐府赴宴,遇上袁凛,救白蘋……好吧。去年遇上的事情也不少,不过并不是这些习俗方面,这总没错吧?
杏叶这一回没注意她的面色,只中规中矩地回答:“沐兰汤是用佩兰、艾草、菖蒲、凤仙、白兰还有桃叶煎水。混在浴汤里头,洗过以后身上可香了,说是能去邪气呢!”
朱颜笑一笑,能去邪气,这个是心理作用。不过这里头的艾草之类,能够预防一些皮肤病倒是真的。
杏叶将她好说歹说请回了屋里,自己将手中的活计一撂,反身出去唤苍耳准备浴汤,毕竟打翻了茶是因她玩话而起,若是滚水可了不得的,虽然朱颜从不摆架子,好说话得很,但并不代表袁凛也是她这般的性子,杏叶一点不敢怠慢。
朱颜不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信手拿起杏叶撂在一旁针线篮子里头的那一团红色缎子,在膝上缓缓展开。
这是一件红色的小肚兜,才比巴掌大那么一点,用青色云纹的缎子绲边,红色缎面上用丝线绣了葫芦和祥云,周围则是五毒图样,朱颜睁大了眼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绣的乃是蝎子、蟾蜍、蛇、蜘蛛和壁虎。
朱颜一边抚着细密的针脚,一边在唇边染上了笑意,这上面绣的五毒图案也太……卡通了吧?她一时之间实在寻不到别的词儿。只看着手中的肚兜笑。
六条腿的蜘蛛、胖胖的蛇、以伸展状趴着的蟾蜍和壁虎,还有那个尾巴拧成了金蛟剪、螯摆成了胜利标志的黑蝎子,实在都长得很奇怪嘛!
好吧,她还漏看了肚兜领口的一行小字——“长命富贵”……
袁凛出去吩咐了关河一回事情。又听说她已经回到小院后寻过来,进门便看到她望着手中的东西笑得十分灿烂,好奇之下也凑过去看了眼,随即认真地看了看她,笑得比她更多了几分意味。
“我带了雄黄酒来,可饮些?”
听到熟悉的声音。朱颜这才反应过来进来的人竟然不是杏叶,迅速抬起头看他,不解地摇了摇头,“你事情办完了?”可就算办完了也没必要“千里迢迢”地跑进小院来寻她吧?这毕竟是人家严行的院子……
“办完了,我们再过三日启程,先回江南把事情处理一下。”袁凛很自然地移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半点没把这屋现在的主人郁闷的神情看进眼里,或者说,他觉得朱颜现在这个轻咬着唇的表情可爱得很。
下意识凑近了一些,这一回匆匆忙忙赶来,除了趁她睡着时悄悄有些动作,这几日都没机会与她亲热。
“你……别看我……”朱颜抿着唇,将脸移开,一边拿起小巧的陶壶斟了些酒,为了缓解尴尬的氛围,轻轻啜了一口。
但她忘了一件事,这具身子对酒精的耐受力太低,上次只喝了些没什么度数的清酒酿便红了脸,这回一口吞下,被辛辣的酒味呛得直咳嗽不说,脸也迅速浮起了红晕,烧得她微微头晕。
一边咳,一边转过眸子,看到袁凛只是看着她笑,这才想起他对自己的饮食喜好掌握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一点,分明就是故意的!看向他的眼神也从求助变成了悲愤。
“出去吹吹风就好。”袁凛见她一双眸子委屈不已地看着自己,想来的确是难受,便收了笑扶她起来,“受不了就别逞强喝,往后若是有人灌你,便推说身体不适,记住了没有?”
朱颜咬着唇不语,她不过只是喝了一口……她也不知道反应会这么大,好吧,那也不能全怪袁凛,毕竟连她自己都没把握的事情,她也不能太苛求人家了。
可问题是,她现在已经发展到浑身都没了力气,只能由身后的人半扶半搂着,一步都不想挪,有气无力地把手搭在他握住自己腰间的手,有气无力地叹息,“我站不住,去榻上躺……”
话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