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舅冷冷瞟了一眼柔柔弱弱的雅妃,“谁不知道千金公主是敦商第一美人儿,当年引得四海男儿趋之若鹜前往敦商求亲,戒贤大师若对公主都保持着应有的距离,难不成还会明知秽乱宫闱是死罪的情况下,在承乾宫中非礼雅妃吗?”
李国舅这番话只是为戒贤开罪,但听在雅妃耳中,就是暗指她容貌比不上千金公主,她也一声冷笑,高扬着下巴说道:“成亲三载,丈夫却连碰也不曾碰她一下,谁知道这好好的美人儿,整天带着面具,是不是脸烂了毁了什么的……”
李国舅脸气得黑黑沉沉,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看着千金公主轿子远去的宗政陵,突然回头冷冷幽幽的盯着雅妃,他的目光,比缺了一只眼的金线引更让人害怕,“这淫僧不招惹谁,怎么偏偏就招惹雅妃了,雅妃虽然是娼妓出身,可进了宫中,就是皇家人,说话做事,可千万别丢了皇家的颜面。”
雅妃恨恨的咬着牙,宗政陵说话歹毒,将她是最忌讳的出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着实该死——
而宗政陵根本不去管雅妃的脸色,他吩咐吕光道:“走吧,回去看看公主,到底是皇室公主,身份地位。气质品性摆在那儿,可比不得那些出身低贱,即便穿金戴银也满身粗鄙的女人……”
“宗政陵,你——”
吕光暗暗笑了一声,推着宗政陵离开。
宗政陵这几年嘴巴越发毒辣,他文采出众,经常出没史馆,修撰前朝史记,皇帝亲自审核过后对他的修史极为满意,几个月前没病重之前还钦点宗政陵撰写本朝史书,这不少外漏的史书之中,不乏宗政陵辛辣苛责的狠批,朝中大臣的不少先祖,可是被批的一文不值,但偏偏宗政陵秉持的是客观的姿态,他批的,都是大家认同的,没人敢说句反驳的话。
可见宗政陵嘴巴毒起来,不必施醉卿客气多少。
吕光心中想着——看来这三年,驸马爷对公主,也并非是全然无情啊……
至少宗政陵出言维护千金公主,便有护短的嫌疑……
雅妃阴毒地看着宗政陵远去,宗政阙皱着眉头,真是个蠢女人,她以为现在贬低千金公主能抬高自己?
成事不足坏事有余——
“他与公主之间清清白白无可争议,但他谋害皇上,这是皇上亲口承认的事,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是敦商的太阳,是敦商万民的希望,他一旦有丝毫差池,必定导致国家****,外敌来扰,戒贤却将皇上害得命在旦夕,他是整个敦商的罪人,他不死,难以向敦商万民交代——”,眼见刘建成和雅妃都是压不住场的,宗政阙不得已,只好站出来,亲自发号施令,“即刻沉江,违令者斩——”
谢阁老长长叹了一声,他们都希望借由戒贤的影响力拉压制李国舅与宗政阙,但明显,宗政阙要对付戒贤,他们是根本无力反驳的——谁让他们空有三朝元老的名声,却没有兵权在手。
兵者,国之大事也啊……
……
宗政阙的号令一下,百姓没有叫嚣也没有反驳,他们只是麻木着脸,静静地看着戒贤——今日所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们以往所有的认知,他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而戒贤的死,已经注定了。
法门寺众僧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之上,波涛泛起,他们双手合十,面容祥和,遗世独立于苍穹之下,却从始至终没有开口为戒贤求情半句。
看到官兵们围在十字架下,撸袖沉气,众僧悠长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净善作为大弟子,站在最前,“师父要去了,弟子们为师父送行,愿师父,早升极乐……”
“……为阎浮提苦众生,作大证明功德主。大悲大愿,大圣大慈,本尊地藏菩萨摩诃萨……”
海面出奇的平静,水波粼粼荡漾回旋,水色呈现深沉的蓝和极致的白,那劲声低沉延绵,将世间所有生死罪恶,一一化解在其中。
官兵们准备就绪,一声吆喝,合力去推巨石,巨大的石块很沉甸甸地立在高架上,绑在戒贤身后,而戒贤的神态,看起来便直觉他是倚在石块上黯然诵经礼佛。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海面安静得只有经声不徐不缓。
官兵们推了许久,已经换了几次气,满头大汗,但那十字架,却是分毫未动。
刘建成心里发虚,连连擦汗,“你们怎么回事,快用力推啊——”
有一人气喘吁吁回道:“大人,推不下去啊……”
“一群废物。”,刘建成指挥另一堆官兵,“你们也去,快推快推——”
刘建成显得几分焦灼起来,这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戒贤一死,他就立功了……
海水深处的半岛,十字架旁已经站满了官兵,但那十字架,依旧稳稳地立在半岛之上,刘建成又叫了几拨人前去帮忙,几百人推着一块两百来斤的石块,那石块到现在,竟然连晃都没晃一下。
“这可真是邪门了……”,不知是哪位大臣说了一句,顿时让听见的人心里开始发毛。
而就在此时,江面上也有了异样,只见方才已经归于平静的海平面上,突然之间有水卷之风慢悠悠地浮起,似要从其中挣扎出一个人影来,那浮动的海水动作缓慢而宁静,且不断流动着,宛若人的血液在鲜活流动。
老百姓张大嘴,不可置信地目光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显得圣洁纯净的一幕,那碧透的海水似一尊倒塌的佛正缓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