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融化,初春来临。这个春季的降临伴随着无尽的严寒,亦将那些刚从饥荒的坟墓中爬出来的这些灾民推入另一个地狱。蔡林说得对,饥荒只是灾难的开始,过后无尽的瘟疫才是真正的杀戮,这场瘟疫让这些刚燃起重生希望的灾民又一次陷入绝望和恐慌。
一月六日,救济的灾民中开始有人发起伤寒,面色青白,高烧不退,虚弱地哀叫着。大夫诊断过后说这是季节性的伤寒,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致命,过后开了几贴药说看下是否有效。不过五日,伤者在夜里突然口吐白沫,初阳渐升之时便病逝了。我同凌云木一道寻去医馆,大夫染病,亦是面色青白,高烧不退,大夫拉着凌云木的袖子虚弱地开口:“将军,是瘟疫。”此话说完便陷入无尽的昏迷中,两日后,大夫逝世。
瘟疫的横行让百姓陷入恐慌中。一月十四日,九济城的驿站迎来了王城的使者。圣上有旨,召守和公主即刻回京。我知道汉月想要我撤离受灾区,他担心我,心中感动的同时亦觉悲哀,可能已经来不及了吧。
是夜,凌云木看着我在烛光中面无表情地将这一封五百里加急的信件焚烧成灰。
“守和,抗旨了是诛九族的死罪,可别牵连的我,你赶快回去,我可扛不起这里欺君这罪名,有我和西决,你在这也是碍事。赶紧走啦!”凌云木一副嫌弃的模样,但我可以从他眼中察出担忧。
“我有接到过旨意吗,既无圣旨,又何来抗旨呢?”我微笑着看入他的眼,信件燃出的火花映入我眼,像一朵盛开的花。
“凌云木,从明日起,将所有患者隔离,但务必将他们安置在干净的地方,召集所有能医之人,竭尽全力寻求解决方法,尽量减少伤亡人数。更有一点,仔细检查城中所有百姓,如若染病,便留在城中,如若没有,便撤离到别地去吧。对了,西决来信有没有提到什么状况?”这一场瘟疫来势汹汹,若扩散开来后果不堪设想。“没有,一切正常,我很奇怪,为何只有九济城爆发瘟疫,其余受灾区都无任何状况发生。顶多也就是行冒,没什么大病。”
“你是说其余地方都没有患者?”我惊讶地追问凌云木,这也太奇怪了。“对,西决来信提到伤寒有,但经过医治病情已有所好转,倒是这九济城的灾民,简直像被阎王勾魂似的,一个接一个死亡。”
“凌云木,西决何时来到?”
“两日后吧,他已在收尾了。”
翌日,我深入到灾民中,仔细地记录下病发的状态,起先是头晕乏力,疲惫至极,接下来是发起高热,连起身都成问题,再者便是生命力的流逝,一日比一日虚弱,进不了食,连流食都喂不进去,最后便是昏迷,亦是生命的尽头。
与此同时,凌云木的工作也进行得有条不紊,唯一的状况便是随行的士兵有三个也染上了瘟疫,我明明有叫他们尽全力保护好自己,生死关头他们也没道理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这三人染病确实来得蹊跷。而同我一起流连伤患的医者却没有一个染上病的,而当初的那位大夫却染了同样的病,这病源究竟是什么呢?
我把我所观察到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忽然身子一重,我扶住旁边的椅子,微弱得喘着气。来不及了吗?我苦笑,原来我也会害怕生命的流逝,我想起了那个刺客,不知道他有没有事,真是的,这时候还想他,我真是茶头了!
西决来到时我立即将我这几天的记录交给他,一旁的凌云木嚷嚷着我偏心,但我已没有力气去反驳他,这一次便让你再得势吧,我可不会让你下一次了。
“记住,你们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要以身试险。”说完这句话时我的意识已经开始崩溃了,迷茫中我似乎捉住了什么,是什么?
尸体,是尸体。可惜他们已经听不见了。
这是哪里,我该不是已经死吧。
依旧是漫天飘洒的合欢花,依旧是清冷的月映照着河底那一轮血红的月。这是梦,还是冥府。那一颗有着一圈一圈水纹的白石头依旧在那石滩上孤零零地躺着,依旧是那个女子,用手撑在水面上,用尽一切力量想要触摸河底那红衣男子。苍白的皮肤,那样的安祥,别样的熟悉感。
一道清冷的话语冲入我的脑海中。“山月,你便唤为山月可好?”是谁,一切为何都变得那么飘渺。
“山月,生生世世都不可以忘却我的名,你为我取的名,记住,你唤我为淮南。”淮南,是谁?为何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被唤醒,睁开懵懂的眼,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这对我不公平,为何我生生世世都须带着记忆在人间游走,拼命的寻找你,而你,却连我的名都记不住,山月,你说过,不会忘记我的。”是谁?是这个沉睡在河底的人吗?还是那个红眸的男子?我是他日夜牵挂的人吗?
不可能,这只是一个梦,这只是一个虚幻的梦。
“山月,醒来,不要一次又一次丢下我好吗?你说过,这一生我们要逆天而行,灰飞烟灭也要爱一场的。”
淮南,淮南。
心里念着这个名字,醒来却看见守在床边的西决和坐在茶桌旁的凌云木,心中忽然闪过一阵失望,我这是在期盼什么呢?
“我睡了多久?”开口发觉声音有些沙哑,西决及时将水递给我,伸手接过,却发觉双手无力,用尽一切力量想要拿住,会过神凌云木已经夺走水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