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江若离漠然沉寂的模样,此刻这般小女儿的作态,只看得叶南即是震惊又是心疼,比她更命运多舛的,比她更身世飘零的,叶南不知见过多少个,这世上可怜之人太多,他或许也会同情他们的际遇,却绝不会犹如现在这般,感同身受的心疼不已,或许只因为他们都不是她,不是那个他小心藏在心尖尖上的江若离。
顾青衣素手轻抚着江若离乌溜溜的发顶,目光慈爱,满是心疼宠溺之色,江若离低垂着脑袋,泪流满面,不断抽泣,这画面原本真的非常凄美动人,若此时将顾青衣换成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或许画面会变得更加和谐得多,可偏偏他是个俊美无俦到连叶南都有些自惭形秽的绝世美男子,这画面就难免有些教人想入非非了。
叶南知道,顾青衣并没有别的意思,可他就是不舒服,尤其是看到顾青衣屈指为江若离温柔拭去腮边粉泪的画面,简直金光闪闪得快要亮瞎他的双眼,话说虽然自己现在并不是江若离的什么人,可他就是忍不下的各种不爽。
“呃…顾前辈…”
常言道:老而不死是为贼,顾青衣活了多少年,自己都记不得了,什么样的人情世故他没见过,叶南这等小心思,他瞟上一眼就心跟明镜似的了。
“呵呵,叫什么前辈啊,好好的都被你给叫老了,你要不嫌弃,就跟着阿离一起叫我声叔叔吧!”
叶南闻言,心头不由一动,下意识的就想去看江若离,此时江若离已然化身为鸵鸟,一头扎到沙坑里不想抬头,回想起自己刚刚那一副丢人现眼的样子,全被这男人看在眼里,她顿觉悔得肠子都快青了,你说当初她为啥就想不开。偏要带着这男人一块来呢!
见江若离抽着鼻涕,一脸面无表情的撇过头去,叶南突然觉得她这副样子特别的眼熟,想了一下才猛然顿悟。都说是物似其主,江若离此刻的傲娇表情,简直与那动辄大发脾气,不高兴了就当场挠人的九儿一毛一样。
虽说从没谈过恋爱,但叶南自小长在那样的大家族里。哪里可能是完全不懂这些个的,眼下顾青衣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他若不好好接着,岂非是不识抬举了么?
“顾叔。”
“嗳~~!真乖!”
顾青衣慈父上身,见谁摸谁,叶南被他顺毛顺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话说自打他八岁之后,就没谁再敢这样摸他的头了。
“来,你顾叔也不是那厚此薄彼的人,既然你肯叫我一声顾叔。顾叔就不能亏待了你。”
说着,顾青衣便又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只方形的檀木盒子来,叶南搭眼一瞧,心下不免又是一颤,这盒子貌似跟江若离手上那只是同一款呀!
“长者赐,不敢辞。”
叶南恭敬伸手接过,并小心打开,眼瞧着盒中之物,不由当下弯起嘴角,顾青衣看在眼里。笑吟吟道:
“这兽镯本就是一对,雄为麒,雌为麟,阿离手上那只是麟镯。你这只便是麒镯,今日我将它送给你,你可要好好保管,他日双镯合并,可还有大用处,懂吗?”
“顾叔放心。叶南谨记在心,定不让顾叔失望。”
叶南岂会听不懂顾青衣的弦外之音,只是他没想到,顾青衣竟然真的会将这兽镯的另一只送给自己,不过他更没想到的是,江若离竟然也没反对,此举于他而言,无疑胜过任何奇珍灵宝所能带来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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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问的也问了,该送的也送了,江若离料定栾树几人呆在顾青衣的宅子里必然是安全无虞,当下便也起了拉家常的心思,不过她这所谓的拉家常,可跟张家长李家短的那些个街边闲扯毫不相干。
“顾叔,我有一事不明,不知……”
“你想问的是‘茻犇屮’的事?”
她才一开口,顾青衣便已自然而然的接了话,见江若离点头,顾青衣这才笑道:
“当初我带着几名亲信逃到此地时,这里早已成了人间地狱,有些事想必我不说,你也十分清楚,此地乃是极煞之地,住在这里的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我们来到这里时,村子正在闹瘟疫,无论人畜,无一幸免,我并没有三哥那种妙手回春的医术,也没有你娘那种布阵破煞的雷霆手段,无奈之下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相继死去。”
“极煞之地于旁人而言,可能是杀人于无形的凶煞险地,于我而言,却是难能可贵的修炼秘境,我既有幸遇上了,自然是舍不得走的,可镇日与那些腐尸恶鬼为伍,又实在叫人索然无味,于是我便差了几个手下,去把他们都给叫起来了,毕竟人多也还热闹些,省得我个孤零零的老人家,整日冷冷清清的实在难熬的紧。”
顾青衣一席话,说的叶南江若离面面相觑,几乎是哑口无言,世间竟有如此霸气侧漏的孤苦老人家,因为嫌自己寂寞,便任性的唤醒了一村子的活死人来陪着自己嗨,这种‘死你麻痹,起来嗨’的无敌炁场,听得他们也是醉了呀!
“不愧是千年不倒的神医门,当年我虽拼死逃出围捕,仍是身受重伤,几乎当场殒命,幸而后来逃到这里,并借着极煞之地得天独厚的炁场将养声息,可如今百年过去,我仍无法彻底治愈身上伤势,每逢阴天下雨时,身上便如同万蚁啃噬一般,又痒又疼,哎!老骨头了!总归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也就再没啥盼头了。”
江若离闻言,不由心下动容,遂面色诚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