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内,点将台。
这里平日是将士练兵之地,钱多多俯视着眼前一队队整齐有序的士兵,看着他们不时变换阵型,从方形、圆形,到雁形,喝声震天,场面壮观,气势恢宏,心潮随之沸腾,不仅对古人的排兵布阵惊叹不已。
而且她在众多士兵中发现了査旻和那十六人的身影,看着他们生疏地跟着大众演练,错误百出,不由哑然失笑,仔细望去,慢慢地她也看出点门道。
这批士兵不过上万,只是驻守边关将士中的一小部分,还有数万分散在其他各州。这上万士兵分为中军、右虞侯军、左虞侯军、左军、右军、前军和后军,称为“七军”,乃是阵法的基础,经由三才八卦的演变,渐渐形成了如今的各大阵法。
她站在査瑜身后,面色平静,眼神却炙热无比。
査瑜问:“感觉如何?”
“有攻有守、攻防兼备,若是大规模战斗,这八大阵法想必会立下奇功!”
闻言,査瑜顿时挑眉向她望来。朱雀玄武也是诧异地看着钱多多,惊愕她只看了没多久,便能识破众将士演练的阵法有八种。
少顷,査瑜才道:“你真是让我惊讶!看来我书房中的书籍,你不仅看了《孙子》,还看了不少别的。”
钱多多也不隐瞒,笑笑道:“正好其中有一本《武经总要》,在太原府无所事事的时候,便也顺手翻了翻。”
这也太顺手了吧?玄武扶额一阵无语。
査瑜叹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惜这几年来我朝已久无战事,养兵之费数额巨大,不足为外人道也。”
钱多多听着,眼见他前一刻还满腔热血,眨眼间却一脸愁容,目光还闪烁着不时打量自己,心知査瑜这是在为昨日她那一句“拱手送人”向她隐晦地道歉,她原本也没打算计较。若是计较当初也不会答应去赴约了,何况她赴约本就有她不为人知的目的。昨日一时脱口而出,也不过是看不惯査瑜这般行为罢了。
“以目前形势而言,”钱多多本不想多事,可想了想还是说道:“朝廷尽管国富民强,经济发展迅猛,在农业、手工业、商业、交通等方面皆是以往各朝无法比拟的繁荣昌盛,可是却大量养兵,禁军、厢军等人数过百万,正如你所言,养兵耗费巨大。”
査瑜沉声道:“你继续说。”
钱多多扫他一眼,说道:“养兵开支十分复杂繁琐,同为禁军,驻京和驻边,就食的标准皆不一致,且还有许多额外支出。单说一名普通士兵之费,以春冬衣袖、鞋帽、兵器、米粮、月俸这些基础开支,一年约四五贯。百万大军每年便达八千贯之多,花在军费上的支出之庞大,实为惊人!如今朝廷每年的税收总数是多少、支出是多少、百姓日常生活用度又是多少?这些数字,不用我一一列举,想必你也清楚吧?”
査瑜惊问:“你看过我书房里的账册?”
钱多多耸耸肩:“不过随手一翻!”
査瑜苦笑:“你倒是记得清楚!罢了!接着说!”
钱多多道:“长此以往,必会造成国库空虚,日益积贫。皇上穷了,便会用各种苛捐杂税向黎民百姓伸手要钱,百姓还不能不给,再加上贪官污吏中途克扣,沉重的税收压下来,到最后只能是官逼民反。”
闻言,査瑜脸色连变数变,为钱多多这惊人之语,但很快眼神便黯然下去,显然这番话他也是想过的。
钱多多看着这样的他,也不忍心见他对自己为之效命的朝廷失望,轻叹了一声,再度开口道:“其实这种弊端,虽不能根治,却能尽力拖延。”
査瑜倏地抬头问:“表妹可有良策?”
听了今日这一番,昨日又亲眼见识了钱多多运筹帷幄,査瑜又知她身手不弱,便再也无法将钱多多当成一名普通的柔弱女子,甚至在他心底滋生出一种依赖,觉得自己苦思难以解决的问题,说不定他这位假的“表妹”能给他惊喜。
“我幼时读《五代史》,觉得里面有一句话说的十分精辟。”钱多多卖了个关子。
査瑜问:“什么话?”
钱多多答:“周史云:凡兵在乎精,不在乎多。”
玄武插言道:“这句话属下知道!是说兵士注重质量而不能只讲数量,在于精壮而不在乎众多。公子,对不对?”
査瑜一脸沉思,点头念了一句:“兵贵精而不在多……”钱多多的意思他能理解,但随即又黯然道:“若要精简兵力,又岂是易事?”
钱多多适时道:“一支庞大而臃肿的队伍,除了精简,还要调度得宜、开源节流。”
査瑜问:“何为‘开源节流’?”
“节流,即为缩减兵力、严格控制军费;开源嘛,则是除了必要的精兵之外,让余下士兵开荒种田,一来不至于让这些人闲置,二来也可增加收益。与其坐吃山空,何不自食其力?”
钱多多淳淳善诱,又道:“当然,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点建议,你可以当作没听过。而且……”
九王夺嫡的凶险,你千万不要参与其中去!这句话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说出口!
见她突然打住,脸色隐含担忧,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査瑜问道:“而且什么?”
钱多多一惊,回神道:“没什么,只是在海宁的时候,听方明提起朝廷中的一些事,有些忧心罢了。”
不提方明还好,一听到这个名字,査瑜立时脸色下沉,自然不会告诉钱多多,方明如今就在太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