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汝恒抽出绢帕,抬手擦着他嘴角的银丝,“第一眼。”
“本王那么逊色?第一眼便让你看出了端倪?”申屠凌不由得一阵冷笑。
玉汝恒将汤药递给他,“西苑内中满了牡丹花,你却独爱穿绛色锦袍,连袖口都绣着牡丹,不论这个人的容貌有多大的变化,眼神是永远不会变的。”
这是陆通临幸前所言,她之所以能够第一眼认出他来,也是因为他的那双眼睛太过于熟悉。
申屠凌接过药碗,仰头喝下,因着太苦,微蹙着眉头,玉汝恒抬手指尖抵在他的眉宇间轻轻一按,他又是一怔,抬眸看着她。
“可是不觉得苦了?”玉汝恒接过他手中的碗,低声问道。
“小玉子变得有些不一样了。”申屠凌盯着她看了半晌,“倘若在宫中,你是不会对本王如此好。”
玉汝恒将药碗放在一侧,“在宫中,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如今出了宫,我只想做我自己。”
申屠凌仔细地咀嚼着她话中的意思,勾唇一笑,“那小玉子日后也会对本王这么好吗?”
玉汝恒看着他,“在昨日王爷舍命相救时,我就应该对你好。”
申屠凌的双眸散发着明亮的光芒,靠近玉汝恒,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那刚才你对本王……”
“扯平。”玉汝恒学着他适才的语气回道。
申屠凌却不气恼,反而愉悦地点头笑着,似是又想起什么来,“小玉子当真要回宫?”
“事到如今,由不得我。”玉汝恒笑着起身,自地上将面具捡起来,塞入他的手中,“王爷知晓,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申屠凌接过面具戴在脸上,依旧恢复了以往的威严之气,语气也变得有些冷硬,“明日非动身不可。”
“王爷怕是不能随我一同回宫。”玉汝恒看着申屠凌,亦是了然一笑。
申屠凌沉吟了片刻,自是想到了什么,“本王明白。”
玉汝恒看着如此的申屠凌,又想起那个在宫中骄纵蛮横的申屠璃,这截然不同的性格,却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的心思,到底是什么呢?他对申屠尊到底又有多少的忠心呢?
申屠凌见玉汝恒在打量着他,随即下了床榻,立在她的面前,“小玉子对本王可以存过心思?”
玉汝恒见他突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心思?是何种心思呢?她沉默良久,却也未回答出个所以然来。
申屠凌以往她是碍于同时男子,故而才不会有如此的想法,而他却偏偏存了这样的心思,明明知道她是男子,却还是义无返顾地栽了进去,他一阵苦笑,抬步越过她的身侧向外走去。
玉汝恒转身看着他离开的身影,收敛起那心中适才微微地一丝波动,亦是出了宫殿。
申屠凌负手而立,折腾了许久,如今已经是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石阶上,照射在他面目狰狞的面具上,显得尤为冷冽。
玉汝恒一言不发地便抬步离开了宫殿,古嬷嬷见她离开,凑上前去,低声道,“王爷,您没事吧?”
申屠凌转眸看了一眼古嬷嬷,“她的心中从来没有过本王。”
古嬷嬷抬眸看着他,眼角酸涩,却忍着不流泪,心疼地低着头不回应。
玉汝恒行至西苑时,便看见司徒墨离正慵懒地在凉亭内吹着凉风,神情惬意,俊雅的容颜微微扬着,嘴角始终挂着一贯随性的笑意,青竹色的锦袍随风而动,说不出的fēng_liú迷人。
玉汝恒径自上前,行至他的面前,双手环胸的盯着他,“离世子好兴致。”
“自然是好兴致,难道还让本世子去欣赏你与凌王卧榻缠绵的情景?”司徒墨离的语气显得有些重,只是那嘴角的笑意依旧,反倒让人听出了别样的意味。
玉汝恒弯腰凑近他的脸庞,温和的双眸微动,“离世子不去,怎知我与凌王卧榻缠绵?”
“脸颊泛红,唇瓣红肿,还用得着亲眼所见?”司徒墨离半睁着眸子,“浑身散发着苦涩的药味,还有一股牡丹花香,如此明显,本世子用得着前去观看?”
玉汝恒翩然坐下,微微点头,“的确如离世子所言。”
司徒墨离睁开双眸看着她,“有时候本世子真的看不懂你,小玉子,说你有情,你却无情,说你无情,你却总是留情。”
“我何处留情了?”玉汝恒不由得觉得好笑。
“季无情的死与你何干?你与他再无瓜葛,偏要去插上一脚,凌王养伤你偏要前去凑热闹,既然对他无心,就不要给他希望,伤人伤己,何苦来哉?”司徒墨离冷冷地说着,收起手中的折扇,起身欲走。
玉汝恒盯着他离开的背影,斜靠在凉亭上,抬眸看着远方,她从未涉及感情之事,倘若早些懂得,又何苦在前世错失了他,如今反而越发地想念,空留遗憾。
云景行不知何时行至她的面前,清冷的双眸依旧是那般的平静,“这世上最难做到的便是随心所欲,你想要做到互不相欠,可是却让旁人越陷越深。”
玉汝恒抬眸看着他,月白的锦袍,飘渺的身姿,云淡风轻的神色,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透着淡淡的平静,而每一句都激荡在她的心中,她随即起身,她不是无心,只是不愿存着心。
“我饿了。”玉汝恒觉得自己放了太多的精力在这些情爱的纠缠之中,她抬眸看了一眼云景行,牵着他的手向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