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三郎家里来了这一伙贺喜的宾朋,乔姐儿又不好打发他们外头吃去,连忙招呼坐下,先炖了茶来请大家吃了,一面往当院小厨房里,四下里一瞧,且喜有前几日预备探监时买的食材,因为天气寒冷,这会子倒没腌臜。
方才听见何捕头说三郎挨了二十板子,瞧着倒是走得好好的没打坏,也不知道伤筋动骨了没有,就打算烧猪蹄子给他补补筋骨,可巧前几日三郎相熟的那家屠户进城来送猪的,饶了家里四只。再炖一个生蛋的老母鸡,弄一个葱烧蹄筋儿,汆个鱼汤也就齐全了,又滋补又不油腻腻的。
一连声儿唤了二姐儿来笑道:“对不住,又要劳动姑娘替我跑一趟,万事都齐全,就只差着一尾鲜鱼,这会子冬景天儿,河里无鱼市上找,你去瞧瞧吧,要新鲜的,冻实成的可使不得,是给你姐夫壮筋骨用的。”
二姑娘笑道:“这有什么难得,在仙姑家我也常做这样差事,只是不知道这小冤家怎么处,不然跟姨娘逛逛去?”
怀里欢姐儿听了,搂着二姑娘的脖子就不撒手,连声点头道:“要去的!”乔姐儿见了也觉着好笑,摸出几百钱来与了二姐儿道:“一尾鱼只怕用不了这些个,你看着这何大姑娘买些零嘴儿吃。”
二姑娘又道:“来的人也不少,单这几个菜只怕未必够,做多了一来时辰来不及,二来也地方局促也摆不开,依我说不如咱们不闷饭,竟是吃面吧,调的卤子香甜,便又是一碗菜了。”
大姐儿听了有理,只是不知各人口味怎么样,又与了二姐儿几十个钱,吩咐再带一罐芝麻酱、一点子黄花儿、木耳的干菜,并一条鳝鱼回来。
二姑娘答应着,抱了欢姐儿出去。这欢姑娘倒也俏皮,跟着二姐儿好似跟了亲娘一般,从不哭闹,才出了大门口儿就奶声奶气的叫娘。
臊得二姐儿嗔她道:“前儿姨娘教给你的都忘了?怎的又乱叫起来。”欢姐儿咯咯笑道:“爹说了,姨娘要来咱们家的。”把个二姑娘羞得眼圈儿也红了,又不好跟个小孩子计较起来,只得叫她莫要乱说。
一面到了市上,别的东西都容易得,就是鲜鱼难找,好容易寻了一家儿,定要五十个大钱一尾,二姐儿久在屯里,集上的东西自然价钱公道,来了镇上就嫌贵了,定要还十文的价儿。
那卖鱼的伙计道:“我的姑娘,你如何不知道如今的买卖行市,论理冬景天儿活鱼是最难找的,这都是三更天儿套了马车在冰面上凿的冰窟窿下网子捕的,可是我们小门户儿拿命换来的吃食,您深宅大院儿不知道世道艰难,又不差那十几文,就算是当小的们可怜,赏了我吧。”
乔二姑娘虽是块暴碳,也是自小儿给继母娘挤兑出来的性子,心性儿倒还善良,听见这伙计说的可怜见的,也知道这几尾鲜鱼不过是他趸来的货,定然不是自己捉的,架不住听着情真意切,就要丢开手不还价儿了。却听得怀里那小娃儿说道:“你连我娘也骗,仔细爹爹捉你呢。”
那挑鱼篓的小伙计见这奶娃儿生得玉雪可爱,又好大的口气,有心逗她一逗,因笑道:“大姑娘,你且说说,你爹爹如何捉我?”
何欢姐儿眨巴眨巴一对儿乌黑的大眼睛道:“爹是捕头,怎么捉不得?”那伙计听了倒是唬了一跳,连忙作揖打拱的说道:“不知是捕头娘子,是小人眼拙了,您家里用什么只管拿,怎的还哄小人还价儿……”
说着便要将那肥鱼送了乔二姑娘,二姐儿见给人认错,臊了个大红脸,啐了一声道:“孩子小,姨娘叫不全才说错了的,你一个大人,又不会看我是姑娘,是媳妇儿?”
又嗔着欢姐儿道:“便是捕头家的闺女,也不好这样仗势的,人家一年到头苦熬苦业赚几个钱,再叫咱们盘剥了去,岂不是罪过了?若是给别的老爷瞧见,又替你爹爹做祸呢!”
说得欢姐儿低了头不敢言语,大眼睛噙了泪,撇撇嘴儿要哭不哭的。二姑娘暂不理她,叫伙计拿水草穿了鱼鳃,一文不少给了五十文,方才抱了欢姐儿回去。
路上见小人儿也不说笑了,到底喜欢这小家伙儿,绷不住,哄了她道:“你只说方才姨娘该不该说你?”
欢姐儿正不自在,见二姑娘又与自己说话儿,方才破涕为笑,搂了二姐儿的脖子撒娇道:“姨娘说的是,就是往常爹爹也不许我这样说的,只是我见那人不肯让利,一时气不过才说的,姨娘怜惜,莫要告诉爹爹,不然又要骂的……”
乔二姐儿听了欢儿这般说,才知道那何捕头也算是个教女有方的,倒不肯让闺女随便抬出身份来压人,当下点头笑道:“这才是,往后可不许这样了。”一路说笑回在张三郎家中。
到了小厨房,见碧霞奴已经把菜都预备得了,正下面,见她们回来了笑问怎么去了这么久,二姐儿说了欢儿讲价之事,逗得大姐儿又笑了一回。
手擀的白坯儿面粗细均匀口感筋道,拿鸡架子吊着汤头,还没打卤就有一股子鸡汤的清香味儿,欢姐儿是自小儿跟着爹深一脚浅一脚长起来的,大半都在外头馆子里吃,虽然味厚,比不得家常吃食新鲜,如今见了下面,眼睛都直了,直吞口水。
二姑娘放了她在厨房门口小板凳上坐着,捡了一小碗鸡炖蘑菇给她吃,一面动作麻利将那黄鳝洗剥干净交给碧霞奴,好精致刀工,切得头发丝儿也似的细,将水发了木耳、黄菜,加芡汁子下锅一炒,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