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郎为人磊落,心里倒没有那些个弯弯绕,听见母亲话里话外的是愿意了,就二话不说收拾了铺盖卷儿连夜上城,谁知道小伙子家气力足,人家总要赶大半日的路,他走不到四更天便到了,守城的兵丁还不曾开了城门,只得猫进门洞子里歇了一个更次,熬到了五更天,人家方才开了城门放他进来。
正是隆冬时节,天色晦暗不明,又飘着雪花儿,虽然开了城门,街上也是路静人稀马滑霜浓的,没几个人影子,张三郎信步溜跶,正四下里观瞧各家各处买卖铺户的门脸儿,盘算着看哪一家中意,等一会儿天大亮下了板儿时候,好进去问一声要学徒不要。
正走着,就听见前头小巷子里隐隐约约的传来打斗之声,这才遇见了看街老爷,两个趁着声势吓跑了贼人,也算是因祸得福,谋了这么个更夫的差事。如今在县城里供职有个三五年的了,当年进城的时候还是十七八岁的棒小伙子,如今长到二十岁上,村中一般年纪儿的后生早都娶妻生子了,好比李四郎这样,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的都在少数,不少人家中也有个男花女花,儿女绕膝的局面。
当初进城谋差事时,王氏倒是十分乐意,且喜孩儿给自家挣脸面,一进城就是开门儿红,谋到了这么个俏活儿,一月五钱银子在城里不在紧要,在乡下也是好大一笔进项,加上老闺女在家帮衬着种地、做针黹并给人洗衣裳,一年的嚼裹儿满破也够用了。
谁知道这一二年间,他家这老二不知怎的,上蹿下跳,非要撺掇他娘给大哥说媳妇儿,原先王氏倒也不是不着急,只是老闺女还小,又是自小儿娇养惯了的,不大乐意往外头聘,可若是没有这笔彩礼,家里又实在拿不出钱来给老大说媳妇儿,王氏的意思是等几年,攒够了一笔嫁妆,先把老闺女风风光光的打发出了门子,再给老大说亲。
谁知老二年纪轻轻的,倒是等不得了,每回来家就问大哥的婚事,把个王氏催的要不得,娘儿两个趁着没人的时候一过话儿,到底叫王氏问出来了。敢情是老二在城里见私塾的同窗多有成亲的,殷实人家儿还有娶妾的事,如今一年小二年大了,就活份了心思,想着成亲的勾当,可是本地风俗再没有兄弟反倒越过大哥去,先成亲的道理,这才赶着撺掇他娘赶紧给大哥说媳妇儿。
不拘什么样儿的,早早打发了他成家立业,一来自己可以顺势成亲,二来娶了长嫂进门,往后在家做些活计,多一口人养活自己,城里攒下的换洗衣裳也有人给缝补浆洗,不像家中那个幺妹儿,娇娇气气、横针不拿竖线不动,活脱脱儿跟个大家小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