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奴心里自然是舍不得冰姐儿的,可是如今杜娆娘诚心诚意的来说了,自己总不好一口回绝,正要想个什么借口缓一缓,忽然听见外间有孩子欢笑的声音,紧接着就瞧见李官哥儿抱着冰姐儿走了进来,笑眯眯的,后头跟着引弟儿,只怕官哥儿抱不住她,一松手把姐儿给摔了。
谁知官哥儿抱得倒是挺稳,冰姐儿在他怀里也咯咯儿的乐,拿手点着碧霞奴,意思是来找娘亲。李官哥儿笑道:“我和冰姐儿玩儿了一会子,她只叫娘,估摸着是要来找姨娘了,我就带她过来。”
碧霞奴见两个孩子玩得这般好,倒也不忍心热辣辣的说不让过去,只得勉强说道:“不然,就叫她过去叨扰一两日也是好的,晚上若是睡觉的时候闹着找娘,我们再过去接就是了,反正也隔不了两条街。”
杜娆娘见事情成了一半儿,心中十分欢喜,又见官哥儿争气,会哄妹妹开心,接过了冰姐儿来,叫引弟儿放了手,点点头道:“嫂子就放心吧,孩子到了我家里,还不是和亲生姑娘一样的待?”
打发他们母子在家里吃了饭,碧霞奴红着眼睛送到了门首处,那冰姐儿如今刚得了玩伴,也知道是去姨娘家里,倒也不怎么害怕,只叫官哥儿抱着他,回头还和碧霞奴点着小手儿告别呢。
碧霞奴送走了闺女,心里一阵肉疼,回了内宅不见张三郎回来,自己枯坐在炕上,想着法子。这几日倒也奇怪,自从家里出了这个事儿,平日里时常来往的外祖家中却没了音信。
他家里除了母亲这一个老闺女之外,还有两三房叔伯,三四个外嫁女儿,嫁到本地的也时常回来请安。碧霞奴因为母亲是私奔而去的,所以寻常若没有老太太召唤,自持身份轻易不肯登门。
金家老太太知道他家道不难,如今倒不十分帮衬银钱,只是家中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是第一个给冰姐儿送过来。可如今金宅上总有两三个月没人登门儿了。
碧霞罗心中疑惑,莫不是因为自己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艰难?心里也就凉了半截儿,原先自己家道不难的时候,就是不常走动倒也没什么,可如今遭了官司,丈夫是个讲究绿林道规矩的人,绝不会因为那红衣女子砸了自个儿的场子,为了保住钱财,就出卖结义兄弟。看来这银子的事儿还得自个想想办法。
眼见着天晚了,三郎才蹙着眉头从外头回来。进了内宅,脸上强装作有些欢喜的模样儿,赶着问碧霞奴身子觉得怎么样,可吃了饭没有。
碧霞奴往厨下热了饭菜打发他吃,坐在炕桌对个儿瞧着,一面缓缓的把杜娆娘接走冰姐儿的事对他说了。张三郎到没什么,只是心疼碧霞奴母女分离,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没有本事,摆不平这档子事儿,倒教你们娘儿几个跟着我受了连累……冰姐儿到了四郎家里,肯定是当做亲生女孩儿似的待,我也不担心,只是怕你心里舍不得她。”
碧霞奴叹了口气,试探着说道:“不然我往外祖家走一趟,他们家一两个月不曾来人了,论理我做小辈的去请个安也不值什么,不指着他们家帮衬,到底也不该断了印信才是。”
三郎听了却摆摆手道:“原先咱们没有银子的时候,也不是那种势利小人,只当做这世上还是好人多、等到有了银子,前来帮衬凑热闹的人更多了,只觉得世人都是热络亲近的。可如今又没了银子,这世态炎凉的事情可就瞧出来了。
我也不敢当着你说岳家不好,只是人家如今不乐意前来亲近咱们,这个当口却不好去走亲戚的,我倒不是怕吃了他们家一顿埋怨,只怕你脸上不好瞧。”
碧霞奴见丈夫说不乐意,就把心思瞒了下来,勉强笑道:“我也不过那么一说,既然你不乐意,我不去请安就是了。”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子闲话,方才上炕安置。
可到了第二日,碧霞奴送走了丈夫出门还债,端坐内宅想了一回,还是想要往外祖家中一探究竟。知道金家规矩大,特地穿了几件鲜亮的衣裳,就连引弟儿也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叫她提着个篮子,放了几样自己预备的小菜、吃碟儿点心。
主仆两个步行到了金家老宅的那一趟街上,才肯出钱雇了一辆小车。到了门首处,叫引弟儿上前去说一声。平日里但凡碧霞奴来请安,门首处的管家爷们儿都是高接远迎的,赶着叫乔大姑娘。
谁知道这一回传话进去,半日不见人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管家婆子,不端不正道了个万福道:“老太太这一两个月身子不大熨帖,如今每月请医问药都是不间断的,乔大姑娘好意过来瞧瞧,我们给您道谢了,只是如今老太太病体不愈,实在不适宜见客,还请大姑娘回去吧。”
碧霞奴听了这话,心中又惊又怒,倒不是因为这回来了没有得到金家的帮衬,可是听说外祖母病重,自己又是至亲骨肉,怎能不让相见?原是和软的性子,这会子也少不得刚强起来。
拉下脸来说道:“若是旁的女眷前来请安,不见倒也罢了,如今我是你们正经主子,为什么不能进去请安?”
正说着,门后的影壁里头有个丫头的声音道:“二奶奶说了,既然恁地,请姑娘屋里坐一会儿,还有话说。”
碧霞路听见是他们金府上二奶奶相请,扶了引弟儿的手,抬脚就往里走。进了五进院子,到了内宅堂屋之上,但见那二奶奶面沉似水的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