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们眼中的可怜虫顾茗,现在却是正在余容院里,抱着一个老年妇人,哭得肝肠寸断。
她是特地安排的芷汀,让她今天将人带了来的。中秋节姚氏要办家宴,顾家多少外人进进出出,悄悄地安排几个人进来,也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如果安排在平时,那顾茗就得脑袋大上好几圈了。
“好孩子……好孩子,不哭不哭,让老妇好好看看你……”皮肤黧黑的老妇人颤抖着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了顾茗的圆润的脸蛋。她的两颊深陷进去,满脸深深的皱纹和衣服皱褶连成一片。顾茗感受着她那粗砺如树皮般的手掌,热泪又流了下来。
顾茗哭泣着,哽咽着说道:“婆婆!是十四不对!十四应该早就叫人去接你们的!”看着那衰老到已经无法言说的婆婆,还有站在她房间里,拘束到手脚都不知道往何处摆放的郑家人,她心痛如刀绞。
这么多人中,只有一个皮肤黑亮黑亮有如泥鳅一般的少年,神情还算自在。她特地多看了他一眼,这个少年与她同非,是郑姨娘的大侄子。
郑家人太穷,当年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将女儿卖到了顾家。为了一个微薄的希望,郑家人并没有选择死契,而是宁愿少得些钱,也要保留这么一个希望。
谁知道还没有攒够赎女儿的钱,顾家却派了人来送消息,说他们家的女儿被三老爷看上,成了郑姨娘了。
郑家人当时都懵了,不知道怎么做才好。等慢慢地清醒过来,才想起来,当人姨娘,好像不能叫出嫁,娘家也不用准备嫁妆的。
但是拒如此,郑家人还是穷尽全家之力,凑了十两银子出来,特特来到顾家,说给女儿当嫁妆。这也是郑家人在女儿卖到顾家后,第一次上顾家的门。原本他们是打算攒够了钱再去赎回女儿的,却没有想到,这辈子再也没有赎回的机会了。
这个要求,自然是被拒绝了。郑姨娘听说自己娘家兄弟来了,还拿出自己几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月钱,再跟自己丫头什么的凑了凑,一共有二十两,全部都送给他。
郑家大哥不肯要,哪有没有送出银子,反而还要往家拿钱的道理?他甩袖而去,泪水洒了一路。
从此之后,郑家人便再也没有上过顾家的门,包括顾家人去伊刘村通知,说是郑姨娘难产而死,他们也没有去。只说这人是顾家买去了的,又当了姨娘的,已经与郑家没有关系了,随便顾家怎么处置。
而这次来,是因为有个好看得出了奇的少女突然到了伊刘村,找到他们,说郑姨娘当年还留下了一个孩子,现在非常想他们,想要见上一面。
郑家人这才知道,原来当年女儿那个孩子竟然活了下来!而且还长这么大了!
于是这家人什么也不顾了,包起几件换洗衣裳,就跟着那个姑娘上了路,一直来到了顾家。本来还担心顾家规矩严,他们进不了门,可是带他们来的那个姑娘本事也太大了,无惊无险地,他们就进来了。
看到这个外孙衣着华丽,自己一个人住着这么大的一个院子,还有那么多的下人服侍,郑老太高兴极了。用自己粗砺的手指给顾茗抹抹眼泪,边擦边说道:“不哭不哭,乖囡不哭,你爹娘也是有心的,对你这么好,婆婆很放心……”
才擦了几下,她又尴尬地停了下来。顾茗那水嫩嫩如豆花的脸上,被她擦得红了起来。
她有些难堪地看看自己摊开的手掌,比山上的石头还要粗糙,有些伤感。
“婆婆!”顾茗抢过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了郑老太的掌心里,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安心。
这种感觉,她从上辈子到现在,两辈为人,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些人,是与她有着血脉上的亲缘关系的人啊!这个妇人生下了她的生母,她的生母再生下了她……
这种安心的感觉,再多再多的金钱也比不上,再高再高的权势也比不上,再真诚热烈的赞扬也比不上。
这是世间最最真诚的感觉,最最让人感觉到幸福的关系。
“孩子孩子,你婆婆的手粗,小心割破了脸……”郑老太虽然感动,可是却又开口劝道。她知道像十四娘这样的忻娘,脸是很重要的,不像农家的姑娘,破道口子什么的,涂点口水就当药了。
她怎么敢让她的脸来承担这样的风险?要是留下了疤痕怎么办?
“奶,你别劝她,又不是你凑上去的,是她凑上来的。”那个少年一副公鸭嗓,瓮声瓮气地说道。
郑老太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似乎很怕他奶,马上就将嘴闭得紧紧的,不敢再吱声了。只是看着这房子,他心中感叹不已,原来穷人与富人之间的差距,是如此的巨大。
以前在家时,他觉得村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最阔气的人了。那个时候他的理想,就是努力干活,多多攒钱,长大了要像村长一样,娶个能生养的妇人生一堆的娃,然后再纳个娇滴滴的姑娘当小妾。每天干完地里的活,吃完了饭后,就搂着小妾到处转悠,见人打招呼,让所有的人都羡慕得眼睛充血。
但是跟十四娘比起来,村长算什么?他穿的衣裳,甚至还没有十四娘院子里一个扫地的丫头来得体面。村长家里有两头牛,在家里远近百里,都是少见的殷实人家,但是十四娘房间里摆放的物品,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贵重。这样的一件,也许就能够值好多头牛呢!
还有,她派人将自己一家人都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