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史道人已经将精选来的二十名死囚,锁在了单独的院落之中。说实话,这个院落,如果仅仅是关押二十名囚犯,房间倒是绰绰有余,但是如果还要单独隔出四个面积比较大的,相对独立的空间,以供种痘使用,就不免有些捉襟见肘了。
布置好房间之后,史道人便在邙山,苦苦的等待宫中送痘痂过来。
终于等到了送痘痂的人前来,没想到,刘照派来的,居然是一位将近五十岁的老妪。而且,跟随老妪以及痘痂一起来的,还有弘农王的谕令——为了防止感染,种痘期间所有的操作,都将由这位姓张的老妪亲手执行。
史道人虽然有点惊讶,但是,他原本就不想沾染这些东西,所以让张氏来动手,倒也无妨。只有那两名侍医,被史道人挑选出来后,在经历了几天的惶遽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要冒着生命危险,来参与这一旷古烁今的伟业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外围打下手的人员!
两名侍医乍着胆子,向史道人表达了抗议,当然,他们的抗议,丝毫不出意料之外的被史道人给驳回了。史道人知道,如今整件事情的剧本,都是刘照一手编制的,他这个名义上的导演,只能跟着剧本,老老实实的走个过场,否则,万一随便插手,坏了事,这个责任,可不是他史子渺能担当得起的。
四名健壮的死囚,四肢被牢牢的绑在一张床榻之上,摆出了一个“大”字。虽然他们已经经历过了被判处死刑的那一刹那的绝望和恐惧,但是,如今面对自己被摆成的奇怪的姿势,以及四周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帐,未知的恐惧,还是让他们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
帘幕被揭开了,走进来的人,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居然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狱吏,手里也没有拿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刑具。进来的,只是一个脸上有斑斑点点的疤痕的老妪,她手里捧着一个木盘,上面摆着一个瓷瓶,一个木盏,以及一团丝绵。
难道是赐毒药?死囚觉得十分的莫名其妙,对待自己这种死囚犯,只待到了秋天,项上来一刀便是,用得着提前赐毒酒么?
老妪的身后,跟着一位医者打扮的人,这幅组合,怎么看都是像极了赐毒酒让人自尽的场面,身后跟着的医者,不就是验尸确保毒酒药死了人的么?
正当死囚胡思乱想的时候,张氏上前,朝着死囚屈膝一礼,道:“郎君虽是死囚,但是一身的罪过,也只需秋决之时,一刀之痛,便可以了结。如今,妾身却不得不让你受一番磨难,到时候,只怕是生不如死,想求一个痛快都不得。但是,如果真能成功的话,日后天下百姓,也将无人不敢念你的恩德。妾身无礼了,还请郎君莫要怨我。”
那名死囚听了张氏的话,越发糊涂了,但是所谓的“生不如死,想求一个痛快都不得”这句话,他却是听懂了。于是,他浑身蠕动,在床榻上使劲挣扎起来。
张氏也没有去按住他的身体,只是从瓶中,倒出了一些粉末,放在木盏之中,然后添入少量的清水,拿起铜匕,也即是铜质的勺子,轻轻搅拌起来。搅匀之后,张氏拿起丝绵,浸入木盏之中,将浸湿的丝绵,捏成枣核状,塞入了死囚的鼻孔中。
“某年月日某时,实验体甲,完成种痘。”张氏面无表情的说道,身后的侍医提起笔来,刷刷的将张氏的话,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