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睿溥有如雷劈。
怪不得太子死前冷冷看着他,说窃国者,当诛之;
怪不得太后被扳倒,囚禁冷宫,不哭不闹,只道他这个帝王坐不长久。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文睿淡淡一笑掩不住眉心浅浅的狠厉神色,“八弟啊,这些年你不肯回魏国,原来是藏着这东西。”
林北含笑道:“皇兄只要肯放了公主,八弟愿意将诏书双手奉上,今生今世绝不再踏入魏国一步,求皇兄成全。”
文睿溥心中一动,孰轻孰重,目中骤然明了。所有的一切,都比不过那把龙椅。
他阴阴一笑道:“八弟,林西朕可以放走,但是你必须留下。放心,朕与你是手足,手足相残的事,朕从来不做。朕会为你建一座宅妓美婢应有应有。朕以朕死去的母妃发誓。”
林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说。一个能将太子拉下马,太后一族尽数铲去的帝王,又岂是碌碌之辈。
留下他,是为了江山稳固,朝政安稳。毕竟先帝当年酒后言,知道的人不在少数。放走他,那是纵虎归山。
名正方能言顺,皇兄这个皇位原本就是抢来的,今日过后,八皇子仍在世间的消息就会传遍魏国。昔日那些老臣,追随欣妃,太子的旧人,太后残余的族人,必会拿他大做文章。
把他困住了,一来以慰君心,二来可以彰显皇兄的手足情深,三来牵扯各方势力……一举数得,这是一个帝王沉思熟虑下做出的最聪明的选择。
林北并未应下。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在沉思和犹豫。
文睿溥生怕他反悔,目中锐光一闪道:“八弟,朕言出必行,你尽可放心,若不信,你可拿朕作人质。”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蛟龙困于他手。就算是真命天子又怎样。他才是魏国说一不二的王。
林北要的,就是这句话。皇兄性狡,不得不防。
他微微颔首。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笑道:“皇兄吞下去,八弟便相信你。放心,解药就在我身上。”
文睿溥一双鹰眼骤然一缩。掩住了一抹杀意。他哈哈干笑两声,拿过药丸。放入嘴中,道:“朕相信你。”
林北从怀中掏出遗诏,双手奉上,轻声道:“谢皇兄信任。请皇兄给我半个时辰。”
“八弟,痛快。朕喜欢跟痛快的人打交道。”文睿溥接过遗诏,笑意阴然。
……
北风呼啸。吹得人的眼睛忍不住眯缝起来。
然林西的眼睛,却一眨不眨。生怕一个眨眼,就错漏了那个修长如玉的身影。
这世上,最让人觉得漫长的是等待,尤其在数万兵马众目睽睽下的等待,特别煎熬。
林西觉得这样的煎熬,比之这三个月来艰难的行程,更甚百倍。
就在她快失去耐心的时候,林北风度翩翩的走了过来,嘴角含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林西飞扑过去,死死的环住他的腰,生怕他从眼前消失了一般。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林北一怔,将人嵌进了怀里。
“说了什么,竟要这么久。”林西抬头问,眼中绽放出一丝笑意。
林北浅笑:“聊了些家常,走,我们边走边说。”
“他答应放我们走了。”
“嗯。”
林北点头:“他是我皇兄,顾念手足情谊。”
林西眸色一闪,快得让人捕捉不到里面的讯息。
她主动牵扯过林北的手,一边往西走,一边低语道:“师姐怎么样了,是生是死?”
林北知道她头一句话,必定是要问林南,侧过头目光怜惜,“她还没有醒过来。”
三个月了还没有醒,林西心中蓦的一痛。
“孩子呢?”
林北温然摇摇头道:“没保住。”
“她……会醒过来吗?”林西问得小心翼翼。
林北仍是摇头:“不知道,也许会吧,师姐这么好的人,老天一定舍不得带她走的。”
林西落下泪来。这世上任何一个大夫说这话,她都会嗤之以鼻,独独林北说这话,令她的心一阵阵的揪得生痛。
“师弟,是我害了她,如果当初我坚持不让她进宫,如果我没有主动……”
“小西。”
林北迅速打断她的话,“有些事情,不是你坚持就能阻止的。”
“师弟,她是为了救我……”
“你又何尝不是救了她?小西,如果师姐能醒来,她一定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林北牵起她的手,低头吻了吻她手心。换了他,一样会这么做。
林西不自觉的屏住呼吸。他的唇,带着温润的气息,还有几分干裂,显然这些日子应该没有睡好觉。
林北看着有些发呆的她,笑道:“正阳找过我了。没想到,高相夫人竟然是岐国的公主。”
林西苦笑:“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魏国的皇子。师弟,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
林北回忆了一下:“好像,似乎叫文睿清。母亲喜欢这个清字,她说做人,需清而见底,方能大成。”
“文睿清,阿清,好听,我喜欢这个名字。师弟,母后是怎样的一个人?”
“风华绝代,无人能比。”
“她和老爹是什么关系?”
“她和师傅青梅竹马,也是师兄师妹的关系。”
“怪不得。”
林西轻轻吁出一口气,“师弟,你几岁来林家?”
“9岁!”林北下意识的回答。
林西忽然笑道:“你可记得从前我也问过你相同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