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奇怪怪地穿好衣服,重仪太子便直接赶往无极宫,前来禀报的那人跟在身后,低声问道:“殿下您看这件事怎么办?”
重仪自从穿好衣服后就一直眉头拧着,心不在焉的模样,眼神游弋在不远处,侧脸轮廓丰神秀骨清冷如幽水,听他请示便冷淡地答:“朝阳和蕉宁夫人应该会被禁足反省,想来无极宫也是这个意思,本宫不会多事,朝阳固然任性,她最近也有些浮躁了。”
那人觑了太子殿下一眼,心底暗暗想着蕉宁夫人浮躁也不止最近这几日吧,哪次不是惹了麻烦出来叫殿下来善后?不过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只是声音更低地说:“殿下,剥皮狱主刚传回来消息,豫州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糟糕,恐怕还是要请您亲自去一趟。”
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重仪太子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依旧从容,只是目光更暗了几分,这么多年来,哪天不是一醒来就有接踵而至的麻烦等着他解决?一个不慎就是满盘皆输的下场,他早已经习惯了。清雅皎洁的锦袍拂过颤巍巍的缠枝花朵,香染袍角,残花尽落,随着他一路走,一路的冷芬袭人。“再快也要等到下个月,婚期没过,本宫不能离开,万一要是被豫州乱事拖住赶不及在月底之前回来,那就要出大乱子了。”
“是。殿下……有心事?”
重仪终于似笑非笑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低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道:“本宫若是没有心事,那这个东宫就该别人来住了。安国公府那边怎么样?”
“表面风平浪静,井然有序,实则早已派出大批人马在周围二十多个城镇搜寻,甚至连南平候那边也有动作,发动各方探子协助,不过仍旧一无所获。”那人顿了顿,又添了一句,同时谨慎地观察着太子的神色:“至今安国公府未向东宫和长信宫禀报折雪郡主失踪的消息。”
听到这句话,重仪忽然眼神冷如利刃,看了一眼那人,后者立刻脸色一变,噤口不敢再擅自多嘴。他这才回过头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说道:“回头让人奏请升萧远风的职位,嗯……就内阁大学士兼领申春殿右中允吧,等婚期过后追究起来可能会贬他的官位。等下禁闭的旨意下来之前派人带些东西去看看蕉宁夫人。”
太子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跟着的那人却有些搞不懂了,这意思很明显,现在先升了萧大人为一品朝臣,等到追究贬职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再贬回萧大人现任职位而已,并不会有什么损失。因为一般而言,若无大错,贬职都是一级一级地往下贬,或者从帝京迁往地方。萧大人届时只是受郡主牵连,治个“教导无方,有包庇之嫌”的罪责,自然只会降一级。
这是很明显的偏袒,但是偏偏后面又让人去看蕉宁夫人,这不是更明显的安抚和重视吗?
殿下到底想闹哪样?
那人脸色纠结成了一团,只好不再多想点头照办就是。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想起什么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声道:“殿下,一路跟在郡主身边的暗卫来报,说是郡主进了越国摄政王府,他们不能靠近,怕是会被发现。您看这如何决断?”
“摄政王宇文炎?”重仪太子脸色也终于凝重起来了,眸光深邃变幻莫测,带着冰凉的森然,而胸口却越发灼热。他抬头看了一眼无极宫的方向已经近在咫尺,于是便不再犹豫低低地吩咐:“传信给摄政王,本宫十月会派人去接她回楚国,在此期间不准动她,否则交易作废。”
那人眼睛突然睁大,原来太子殿下与越国摄政王还有过什么交易吗……然后又垂下头深深吸一口气,回道:“属下明白了。”
……
九月十六,越国,越王宫大宴。
越国朝臣言笑晏晏,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派歌舞升平。有文臣骚人酒酣兴起,望着舞姬开口笑着吟道:“微歌发皓齿,素琴挥雅操,美哉,天籁。”
紧接着又一名官员接着道:“腰如流纨素,精妙世无双。美哉,妙姿。”
两名官员摇头晃脑地笑着齐声叹:“含精吐气,嚼芝草兮。美哉,玉女。”
“垂罗曳锦,鸣瑶动翠。美哉,华裳。”
就在这名官员的赞叹声落下之后,紧接着一名委实喝得醉醺醺的文臣突然惊起念了一句:“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美哉,肌骨!”
由于他口齿不清,恍然听去好像是在念:瓜破山还在,城春草木深。干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
顿时一片朝臣全部都露出一种“你懂的”的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互相称赞道:“好湿好湿!大人高见啊!”
“客气客气!诸位大人不分伯仲啊不分伯仲。”
摄政王宇文炎懒洋洋地坐在越国小皇帝元昭南旁边的软椅上,看着这群朝臣兴高采烈说着荤笑话,不由恹恹一笑,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眉清目秀朗朗如举正襟危坐的元昭南,目光在他木然寂寞的脸上停了许久,似乎通过他的那张脸看到了别的人。宇文炎玉色薄唇一掀,似乎就要吐出那个名字,下一刻元昭南却突然转头,皱了皱眉,然后微笑着问:“摄政王在看什么?”
“没什么。”宇文炎顿时收回了目光,脸上仍然在笑,只是那眼神冷酷中带着凛冽的恨意和杀戮。“陛下觉得这歌舞可还满意?”
元昭南其实一直都没游瑁但他还是回答:“很好,摄政王有心了。”
更有心的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