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口地呼吸着,仍然不能缓解胸膛里的痛感,全身所有关节像是僵化了,虚弱得常常不能保持重心平衡。
一脚踏偏,力竭的身体摔出去,哗啦啦,干涸的土地上泛起一大片呛人的尘土,吸进无法闭合的嘴里,吸进冒火的嗓子,痛苦地咳嗽着。
咬牙爬起来,汗湿的军装黏满干燥土尘,变成附着在表面的泥,形成深褐色,转瞬又风干,僵硬。
继续奔跑,满是汗涸的灰土脸上,干裂的嘴唇已经不明显,浓眉下的细眼中目光却仍然坚定,冰冷。
队伍在眼前已经踉跄得混乱不堪,马良在头前带队,不得不说这小子耐力真够好,跑到现在他还要偶尔停下来等。小丫头也跑在前面,自从搞明白了形势之后她终于从骡子背上跳下来,猛甩她的两条小细腿,虽然人小力弱,但好在后期加入,体力相对充沛,跑得玲珑,摔得也漂亮,没多久便轱辘成个小土人。
早已不再向后射击,现在只是闷头跑,骡子明显已经没了速度,仗着步伐大,还能勉强晃悠在眼前,徐小则已经掉队到了最后,需要自己不时地扯起他的单薄肩膀,或者揪住他的后脖领提溜起来。他哭了,眼泪在他脸上和成大片脏污,他觉得他是累赘,拖了九排的后腿,他以为排长是因为他才跑在全排的最末尾,不敢哭出声,死命地使出最后一点力气,红着眼睛往前跟。
回过头,一里地外仍然模糊地晃动着那支鬼子队伍,他们居然还能跟得住,这些不是人的,太瞧得起九排了,一群神经病!
“到达前面山梁……休息!”
胡义朝前嘶声喊,声音听在他自己耳中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力竭边缘的九排战士们猛地有了点精神。
……
西风阵阵,黄沙不时起舞,给骄阳蒙上一层浮晕。
荒凉的山丘上,战士们胡乱地歪倒在干涸中,再不愿爬起来。
望远镜里的敌人追至七八百米远的一处高地突然停止,然后仿佛中弹般横七竖八倒下,战无不胜的鬼子也完蛋了,只能望着天喘大气。
“班长,打吧。看这样子甩不掉了。”刘坚强躺在个土窝里朝胡义有气无力地说。
胡义持续观察着,不回头不说话。
罗富贵坐靠着一块石头,高高举起水壶,瞪着熊眼瞅了半天,终于有一滴水滑落下来,却没进入口中,反而砸在他脏得发紫的嘴唇上,浸润出一点清凉痕迹,差点把熊气炸了肺。
恨恨舔着嘴唇上那点湿润,改朝徐小吆喝:“把你的水壶给我。”
话音刚落,一个水壶咣啷一声飞落在熊的胸口,扔出水壶的小丫头同时道:“只许你喝一半!”
马良来到胡义身边歪坐下:“鬼子有仨歪把子,咱们两挺机枪,他们有个掷弹筒,咱们也有李响,实在不行咱就打吧,他们未必讨了便宜。”
双方火力虽然差得不多,人数相当,但是战斗力绝对有差距,即便不考虑训练水平,鬼子是五十多老兵,九排有战斗经验的老手才二十来个,硬打绝对不乐观,不到万不得已胡义不愿意头破血流。
咔嗒——清脆的金属声中表壳轻快跳起,表盘上的指针显示了时间,下午两点半。
“不打。只要敌人再往前挪,咱们就继续走。马良,一会再走的时候你带个大圈子,免得跑出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出了这地方如果有援军只能是敌人的,明白么?”胡义收起了怀表,一边说,一边把指北针掏出来递给马良。
“哥,你是想拖到天黑?”
“对。”
明白了胡义的想法,马良接了指北针,喜滋滋地开始把玩,他一直希望在战斗中缴获一个这东西,理想至今未实现,今天有机会用一次排长这个,也算解馋。
“哎?死骡子,你怎么都喝光了?”小红缨摇晃着没了动静的水壶突然翘辫子叫。
“你不是说让我喝一半么!”罗富贵说话的声音显示这头熊的状态好了不少。
“我说的是半壶水的一半!”
“反正是一半,有啥区别?”
“你——”气得小丫头有冲过去挠他的心,却无力再折腾。
……
鬼子少尉觉得头昏眼花胃里反酸,多次战斗打过来,从未像现在这般疲劳无力过,这家伙,太能跑了。都说土八路是兔子,今天才相信此言不虚,用兔子观,兔子跑得了这么远么?
顶着日头迎着风,翻山越岭又翻山,要不是仗着有一颗皇军的荣耀心,要不是有不服输的武士道精神一路支撑,早追吐血了。这些只会逃跑的懦夫,真是恨啊!
八路就在七八百米远的那边山梁,半个小时过去了,仍然没有继续出发的迹象。不甘心的鬼子少尉看得咬牙切齿,感觉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于是下达前进命令。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些土八路见识见识皇军的顽强意志,要让这些懦夫彻底战栗。鬼子少尉又开始狰狞地嘶吼,颤抖吧——土豪!
结果……吓得土豪们又开始跑。
后来,追不动了改为走,逃跑的也改为走。
又后来,大家都慢慢地走。
最后,鬼子少尉终于找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八路在七八百米远的那道山梁,自己停在这个高地上,山还是那些山,只是骄阳变成了夕阳,这不又回到让土豪们颤抖的地方了么?
八格牙路——漫山遍野都是鬼子少尉那声嘶力竭的回声。
一追八路就跑,一停八路也停,分一队试图从左翼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