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不断,四周被打得稀里哗啦怪响,三班的五个新兵佝偻在坡后不敢睁眼。
“子弹拐不了弯,别窝在这,往西转移一块,别伸头往下看。”马良猫着腰,一边踢着身边的兵,一边喊。
一班位置上,石成见东面的歪把子机枪火舌开始了持续闪亮,鲜明地与那些步枪火舌区别开来,于是朝附近招呼了一声:“干活儿!”
话落后散布的八支步枪啪啪啪地开始响,不管三七二十一,瞄着那串火舌开打。
某个伪军大喊:“北面也有!”这时歪把子机枪已经哑巴了,鬼子机枪手和副射手在忙着缩回掩体躲避飞经附近的流弹。
一众伪军和鬼子调转枪口,不顾北侧山上那些步枪似乎已经停止了射击,噼噼啪啪先回击一通。
猛然间机枪响了,伴随着明显的捷克式嚎叫声,一片弹幕嚣张地洒进了步枪的火舌群。在夸张晃动的篝火光线里,能隐约看到地面上连续跳起的碎土飞灰,间隔出一条优雅的着弹线,仿佛一蓬一蓬连绵着的诡异之花。所过之处伪军们惶恐窜躲,魂飞魄散,或者瞪大双眼忘记了爬。
子机枪重新伸出来,调转枪口,向着刚刚熄灭火舌的捷克式位置还以颜色,突突突猛烈地响,大团大团的火焰闪亮着两个鬼子射手咬牙切齿的表情。
石成再次探上头来,大喊了一声:“两发!”
啪啪啪……一班的战士们朝着鬼子机枪火舌打出一排枪,稀里哗啦一片枪栓拉扯响,啪啪啪……第二排枪又响,然后猥琐地全体缩下去,而这时,鬼子的歪把子机枪又哑巴了。
山口下,百十条步枪乱七八糟打成了一片,有向南招呼的,有向北招呼的。再往西几十米,民夫们抱头撅腚在炮楼附近惊恐地趴了一大片,其间十几个伪军连躲带爬。
子弹在黑夜里乱糟糟呼啸,胡义装上了第二个弹夹,朝着左边大喊:“李响,看清步枪群范围了吗!给我打八发!打八发!”
因为李响的掷弹筒还打不准,所以胡义把他当成压制火力来用,不要求定点,只要概略速射即可。
这次出来只带了十四颗榴弹,为了实现胡义的要求,榴弹都被李响提前在身边摆好了,竖起掷弹筒,大概估计了一下,自己装进了第一颗,毫不犹豫先放了出去。
轰——爆炸闪光在夜里格外清晰。
顾不得许多,稍微调整了角度姿势,僵住身体左手攥紧掷弹筒不再动,右手扯住了击发绳,朝身边的徐小喊:“装弹!”
嘭——“装快点!”嘭——“响了你就装!”嘭……
七颗榴弹以极短的间隔一口气放了出去,山口处的爆炸声开始连续响起,没什么目标性,只是概略范围内盲目地轰,散乱地炸成了一片。
大部伪军的隐蔽位置附近一时间硝烟弥漫,撼天动地,阵阵爆炸掀起的碎石如雨落下,他们觉得这更像是炮火,被炸懵了!有人哭泣有人叫喊,在一次次的爆炸闪光中狗一样地满地爬,除了后面的一个班鬼子继续在射击,伪军们竟然暂时丧失了战斗力,仿佛变成了一大片只会发抖的尸体。
捷克式机枪重新开始响,镰刀般的弹道重新出现,嚣张得连点射都懒得打!
这个场面不只是伪军们被震慑了,连二班三班的新兵们一并被震慑了。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加入九排后第一场真正意义上的战斗,让他们看傻了眼。都说九排狠,现在真信了。多日来,因为手里没有枪,因为整天种地盖房子,还要被逼着摁着到河里灌水遭罪,而产生的那些悲观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踏实感,由此更加渴望战斗!
刘坚强焦急地看着那些趴在地上不敢动的民夫,他们为什么还不起来?忍不住扯开喉咙朝他们大喊:“跑啊!你们跑啊!跑过来啊……”
混在人群中的一个伪军朝响起喊声的黑暗方向端起枪,忽然身体猛地一颤,仰天跌倒,胸膛正中冒出汩汩殷红。
终于有一个民夫爬起来,猫下腰开始往西冲。
连锁效应带动了其他人,胆大的开始纷纷爬起来,拼命往西跑。
其间的伪军已经死了几个,剩下的慌忙扯开嗓子喊:“他们要跑!……都给我站住!再跑老子开枪啦!……”
啪地一声枪响,又一个伪军没了动静,其余几个惊慌再次卧倒。这时后方黑暗里的歪把子机枪响了,没有继续去打山顶,而是开始收割火光中站起来的那些民夫。
一个个褴褛的身影倒在篝火边,一阵阵血雾在火光里格外显眼,民夫们的勇气瞬间消失,再也没有人敢爬起来,只是趴在炮楼周围,呆呆地看着那十几个试图跑出去的人倒在血泊中,没有任何反应。
哪怕山上的捷克式机枪又开始吼叫,步枪又开始压制,歪把子又没了动静,又有六颗榴弹飞上了夜空,身边监视的伪军又死掉了一个,民夫们也没有人再站起来试图逃跑,他们与身后爆炸闪光中的伪军们一样,只是想活着。任西边的黑暗里有人朝他们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再愿意再站起来,仿佛变成了一群没有灵魂的麻木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