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太过理想化了。

高铭又将甩到一边的圆珠笔扒拉回来,拿在手中翻着花儿地把玩,像极在课上开小差的高中生:“我倒是觉得他这版申浩更能夺人眼球。现在不都说这是个看脸的社会么,这位穿上女装肯定比之前那几位赏心悦目多了,没准还是个爆点。虽然老师您的剧本设定很好,但是让之前试镜的那些演员扮女人,说实话,是在强/奸观众的眼球。”

编剧啧了一声:“你们年轻人啊,就是浮躁,成天就知道炒作搞爆点,就不能踏下心来搞艺术,把戏拍好。”

监制一声哼笑:“电视剧可不是纯艺术,拍出来就是为了能卖出去。租这间屋子的钱都是投资方掏的,得优先考虑让人家回本不是?”

编剧摘下眼镜擦了擦,高挑着眉毛,不慌不忙地说道:“想当年大家都凭着一腔热情和爱搞创作,现在拍戏已经变成一桩买卖了,要不这电视剧质量连年下降呢。电视艺术本该是引导人价值观的存在,如今一味地迎合观众口味,将电视人的格调一降再降,圈子里也是搞得一片乌烟瘴气。”

监制探着脑袋反驳道:“现在的电视市场才是百花齐放,满足观众的需求有什么不对?电视剧本身就是为了娱乐大众,想看格调高的,去看新闻联播好了。”

编剧与监制唇枪舌剑你来我往,常青有些不知所措,眼看话题越发偏离最初的方向,屋里一时火药味十足。

最后还是高铭打了个圆场,将快要吵起来的两人安抚住:“两位都言之有理,咱们不争了啊。还是说回常青的表演,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选择申浩这个角色,几个待定角色里最适合你的明明是法医呀?”

常青答道:“其实我在这两个角色之间犹豫很久,选申浩也是想赌一把看看。可能是道德层面的原因,异装癖这类边缘人群在国内影视作品中很少出现,身份是黑/帮大佬的异装癖更是闻所未闻了。一看到他,我就不由自主将自己代入到角色当中,试着去体会这两种差之千里的身份会给人物内心带来怎样的冲击,很有意思。依照我对角色的理解,申浩一面享受女装带给他的快感,一面又厌弃这般与众不同的自己。申浩在人前的游刃有余不过是伪装,只有在换回女装时他才能真正放松下来,可这种放松又是笼罩在秘密随时可能被人发现的阴影之下,所以刀头舐血的申浩其实一直沉浸在负面的、压抑的情绪之中。我很好奇编剧老师最后会给他安排怎样的结局,会让他的癖好公之于众?还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而自杀?”

编剧呵呵笑了两声:“这可不能给你剧透,不过我欣赏你对人物的理解。”

高铭咂咂嘴,低头翻看常青的资料:“看得出你为这次试镜做过很多准备。你的表演比我想象来的更为出色,令人印象深刻,但是我们也得考虑演员与角色形象的契合度,这点上你太吃亏了。要不这样,按方导的建议,你再演一遍法医,我们都参考一下再做决定。”

要说常青心里不失落那是假的,可对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自然不会拒绝。

试镜结束后,常青低头快步走出写字楼。几位评委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回家等消息,常青心里没底,总觉得自己希望渺茫,此时的心情也与窗外天色一般乌云密布。其实他在回答高铭的问题时,还藏了一半话,那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像申浩想隐瞒自己的怪异癖好一样,常青也不愿将这个理由告知与他人。

陆晋松出演过形形色/色的人物,这些人物或性格迥异、或身份相差悬殊。常青最开始接触到的陆晋松的作品,便是那部他在其中出演反派角色的刑侦剧,就像初恋是许多人最美好的回忆,这个角色在常青心目中也占据特殊地位。

常青自嘲地想,戏都没得拍,他却还没放弃追随陆晋松的脚步,真是不自量力。不作死就不会死,他常青就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头青。

走到停在路边的二八车前,常青傻眼了,愤愤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干”,原来他心爱的坐骑不知被哪个熊孩子将皮座儿卸了去。常青庆幸自己及时发现,不然这一屁股坐上去,他可就要“菊花残、满地伤”了。

常青无奈,只能推着车往家走。空气比来时还要闷上几分,树上知了都叫得有气无力,他知道这是老天正酝酿着洒雨,赶紧加快脚步。可惜天不遂人愿,乌云中冷不丁划过一条闪电,随即噼啪砸下一记响雷,一阵狂风和着瓢泼大雨向常青袭来,忘记带伞的常青只好闷头推着车狂奔,跑到一半,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

他眯着眼睛回头一看,顿时吓得腿软。


状态提示: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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