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回暖了不少,苏凰午睡起来,看自己门前庭院里的几株西府海棠都长出了不少花苞,似胭脂点点,衬着二月里就渐次开放了的辛夷花,更显得满院的春意盎然,便让人抬了书桌到院子里,想要画几幅花草图。
工笔的辛夷花才画了一半,就听见自己侍女南春的声音:“小姐,这是萧公子托人从吴郡捎回来的上好宋锦,要不要看看?”她顺着声音抬头,便看见南春正笑嘻嘻地从院外跑进来,手里捧着一摞极有光泽的织锦。
待她走到桌边,苏凰搁下画笔,起身拿起一匹仔细看了一番,不由夸道:“这宋锦果然名不虚传,纹样细密精致不说,难得的是它质地既柔又坚,不像别的锦,柔软有余却娇气得很。”
南春歪着头,调皮道:“萧公子也真算有心了!今儿个送胭脂,明儿个送锦缎,凡有个好的,恨不得都包好了送到小姐手里来。”说着,使坏地朝苏凰挤眼睛:“落花已有意,不知流水是不是无情呢?”。
苏凰不意南春会说起这个,顿时觉得脸上都烫起来,明明是初春,她却只好拿着本作装饰用的团扇给自己胡乱扇了扇风,等热意稍减,才低声骂道:“你这丫头,自从去年教你认了几个字,嘴上伶俐了些,就很喜欢嚼这些舌头,真不知道规矩了么!”
南春委屈地瘪瘪嘴:“本来就是嘛,萧公子每次到我们府里都会来看看小姐,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想着给小姐,这么多年,萧公子的心意,难道小姐你真的一点都没察觉吗?”
院子里的辛夷花大朵大朵地盛开着,散发出浓烈的香气,苏凰只觉得胸口闷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怀倾对我好,我当然知道。只是,我心里总是把他当哥哥的。”她低头看着自己丝履上卷云状的头,“以后这样的话,一定不要再说了,明白吗?”
苏凰看了片刻鞋尖,没听见南春出声,疑惑地抬起头,便看见南春脸色有异,忙问道:“怎么了?”
南春脸都快埋进了面前捧着的一摞宋锦里,露出来的耳朵也是和院子里的海棠花苞一个颜色,只是那微颤的手指,轻轻指了指苏凰身后的方向。
苏凰回头,惊慌得声音都在微微发颤:“怀倾哥哥……”
院门前的这个人是永远不变的温文尔雅,天青色的长衫让他英挺的身姿多了几分书卷气。只是此时他落在苏凰眼中的样子,就像是一块温玉沉入了冰冷的湖水,从里到外都是阴郁的凉意。
“嗯?”他好像从沉思中回过神,应了一声,随即缓步走进院子,一面自嘲地笑笑:“曾经,我一直喜欢听你叫我怀倾哥哥。只是现在看来,我只能和苏兄一样,一辈子都是你的兄长了。”
苏凰不免尴尬,忙转移话题,指着南春手里的织锦:“这宋锦真好看,怀倾哥哥送的东西从来都是最好的。”
萧怀倾的神色也和缓了许多:“段将军的大公子良珣与我交好,前些日子他自求到吴郡任通判,临上任时他问我是否要些当地的特产之物,我因想吴郡的宋锦寻常难以买到,其中的大锦用来装裱字画是最好的,”
他面上含了一缕笑意,拿起桌上的半幅海棠辛夷图,“你自小就工丹青,正合你用,便要他到任后捎些回来。你要是喜欢,我就传信让他再多准备些。”
因为两人都怀着几分尴尬的心思,气氛颇为沉闷,只略略说了几句话萧怀倾便告辞了。苏凰进房间把那些宋锦放置好,又拿了一大半出来让南春和翠夏用一个褐底绘褚色漫天花蝶图样的托盘盛起来拿着随她一起去给母亲请安。走过院子时,她想起母亲的凝香堂没有西府海棠,就折了几枝好看的一起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