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有一条狗,名字叫作呆子,是一条最普通不过的土黄色中华田园犬。高二那年郝仁发现呆子的时候,它被车子撞断了一条腿,躺在马路边奄奄一息。她跟同学借了两百块钱把它送进了宠物医院,才好不容易救下它一命。虽然命是保住了却少了一条前腿。郝仁又以绝食相抗,然后硬是在上课时因为低血糖晕倒,才好不容易留下了它。
郝仁觉得,自己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救下了呆子。虽然救它的两百块钱她花了整整一个学期才还清,并且还因此忍受了不少白眼,但她却从未后悔。这条三条腿的狗带给她的温暖是任何一个人类都不曾给予的。她买不起狗粮,只能把自己的饭菜省一半给它。无论是包子馒头,还是方便面,它总能从容咽下,有时候连郝仁都忍不住嘲笑它,上辈子肯定是食草动物。
上课的时候它会安静地蹲在校门口等待郝仁的出现,然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摇着尾巴吃下郝仁带出来的午饭,放学了就跟在郝仁身后默默陪她回家。食堂阿姨知道了它的存在偶尔也会带一些骨头给它,它甚至还会在郝仁哭笑不得的目光下留出一半骨头给她。
出事后,呆子成了郝仁唯一的陪伴。码字的时候它就默默趴在她的脚边,出门的时候它就默默走在她的身旁,偶尔的时候,它还会让郝仁拉着它的牵引绳,像雪橇犬一样,拉着郝仁的轮椅在人行道上飞奔,让郝仁跟它一起感受自由奔跑的感觉。
虽然只有三条腿,它跑起来却比正常狗还要稳健跟矫捷。望着呆子飞奔的背影,感受着轻风如情人的手般拂过脸颊,郝仁常常会畅快地大笑,听到她的笑声,呆子往往会跟被打了兴奋剂般跑得更欢,然后一人一狗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距离家不知道多少远的地方了。
遇到那两名绑匪的时候,她正在跟呆子像往常一样进行这种急速飞奔的游戏。那两个家伙应该已经盯了她很久,一个拿狗叉制住呆子,另一个犹如演练过一般迅速将郝仁抱上了旁边的一辆面包车。郝仁只来得及听到呆子一声哀嚎,然后车子便启动了。
绑匪将她带到了一座废弃的仓库,跟郝卫国勒索五百万。听到绑匪打出的那个电话的时候,郝仁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们以为她是人家捧在手心的宝,她却不过只是人家随意丢在地上的一根草。
“他不会给你们钱的!”笑够了,她用嘲讽的语气对绑匪说出了这句话。
绑匪气急败坏,重重甩了她一个耳光。
之后的两天里,绑匪一直在为勒索赎金不懈努力,甚至割下了郝仁的一只耳朵送了过去。可惜,得到的答复却是没门!
这样的答复连绑匪都有些难以置信,抓着郝仁的衣领杀气腾腾地问她:“你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个问题我也从小到大一直都在怀疑。”很小很小的时候,郝仁就曾偷偷伸出自己稚嫩的小手小脚跟郝卫国比过,偏偏除了大小不同,无论怎么看都应该是有着相同的基因。
“他们叫我们直接宰了你,说是你这样的废物留着也不过是浪费粮食。”连绑匪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色都有些不忍。
虽然早已猜到了结局,但听到绑匪真正说出来的时候郝仁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五百万,郝义的一辆车,那个女人的一条项链,郝卫国随意买下的一套房子……轮到变成自己的一条命时,他却忽然舍不得了。
“大哥,怎么办?难道把她送回去?”好不容易绑架成功,却遇上这样的奇葩父亲,几个小弟顿时乱成了一团。
“送回去?你们忘了郝卫国对你们的家人做过的事了吗?既然他这么绝情,我们就如他所愿,送他女儿上西天!”绑匪头子望向郝仁的目光虽然一开始还有些不忍,最后却终于还是变成了浓得化不开的狠戾。
“别怨我们,哥几个也是被逼得活不下去了,要怨就怨你有个不争气的爹!”说完这句话,绑匪头子那把磨得锃亮的刀狠狠划过了郝仁的脖子。
郝仁只觉得脖子一凉,然后温热的血液便如自来水打开了开关般开始潺潺流出。果然都是骗人的,一刀割喉马上就死根本就不可能。死亡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郝仁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伤口的疼痛,能够感受到血液从伤口流出去的热度,能够看到绑匪们那一张张惊恐的脸,偏偏却一直没有失去意识。也不知道是不是绑匪头子经验不足割的位置不对。
想到经验不足的时候,郝仁甚至还为自己临死前的这点小幽默笑了笑,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几分。
那张鲜血淋漓却在微笑的脸想来必定非常恐怖,绑匪们估计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场景,吓得一个个都抖得跟风中的树叶似的。
随着血液的大量流失,郝仁终于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了起来。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起小时候坐在外婆膝头上的一段对话。
“外婆,仁是什么意思?”
“好的,善良的,伟大的。对古代的帝王来说,仁是最好的一种品质。”
“那我用的是王者的名字吗?”郝仁记得少不更事的自己当时的笑容非常灿烂。
“可惜中国从就没有女王……”外婆说这话的时候布满皱纹的脸紧紧皱到了一起,低头望着怀里的郝仁,眼中甚至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怜悯。
“外婆,我们有武则天。”郝仁记得自己当时答得飞快,因为那时候电视上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