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述之面不改色:“臣是刚刚查出来的。”
司马甫语塞,愣了愣:“那公报私仇一说又从何而来?”
王述之轻笑道:“韩经义年轻时曾因为一名胡姬与同僚潘鹤反目成仇,闹得街头巷尾人尽皆知,梁大人曾怒斥过他,他便迁怒于梁大人,记恨在心。臣查出来,韩经义做了太子詹事后,第一件事便是报复潘鹤,如今自然就轮到梁大人了。”
司马甫听得十分不耐:“小题大做,一名胡姬罢了,那么久的事,丞相竟也能与眼下的案子牵连起来。”
王述之眸色沉了几分,冷声道:“臣并非妄言,所言皆有据可查。既然一名胡姬是小事,那韩经义因为区区小事陷害同僚,这可就成大事了!胡人占据我大晋半壁河山,侵我国土,屠我百姓,将我中原女子任意欺凌侮辱,致使北方哀声遍野、血流成河!而韩大人却忘了这些仇恨耻辱,将胡姬视为心头好,竟为了区区一名胡人陷害忠良!陛下认为这是小事么?”
司马甫听得面色煞白,眼神微颤,想起如今朝廷偏安一隅的窝囊,心中那杆秤渐渐倾斜。
王述之跪地俯首道:“臣言尽于此,陛下切记斟酌。”说完便自行起身,扬长而去。
司马甫双手颤得厉害,怔愣半晌才堪堪回神,忽地有些无力:“来人,彻查韩经义。”
数日之后,一道圣旨下来,韩经义被革职问斩。
太子司马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将东宫一应器具全部砸碎在地,正迁怒宫女大发雷霆时,听闻皇后来了,忙疾步迎上去:“母后,王氏欺人太甚!”
庾皇后将他拉进内室,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不要紧,你父皇不过是惩处了韩经义,又没惩处你,你急什么?”
“话虽如此,可韩经义一向老谋深算,连他都栽在王述之的手中,那孩儿以后还能指望谁来辅佐?”
庾皇后听得笑起来:“往后天下都是你的,你还怕无人辅佐么?既然王述之立了功,你就去父皇那里替他说好话,夸赞他……”
司马昌蹙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母后可是气糊涂了?我替他说好话做什么?”
“如此一来,你父皇必会赞你宽宏仁厚,记住,不仅要为他美言,还要让底下那些大臣一齐夸他,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庾皇后说着轻轻笑了一声,又道,“你别忘了,有一种法子,叫捧杀。”
司马昌愣了愣,恍然大悟,先前的阴郁不翼而飞,顿时精神振奋起来:“还是母后聪明!孩儿受教!”
短短数日,皇帝耳中充斥着大臣对丞相的赞溢之词,心中愈发不痛快起来,而王氏这一派的大臣们,明白的人急出了一头的汗,不明白人的则一头雾水,倒是王述之本人悠闲不减半分。
丞相府中,司马嵘目光直直盯着被斜阳拉出来的两道身影,无奈地顿住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人:“丞相打算在属下这里借宿多久?”
“自然是待到屋顶修葺好后。”王述之眼含笑意,倾身凑到他面前,“怎么了?”
司马嵘目光与他相触,顿了片刻,迅速撇开:“属下只是问问,丞相请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