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各宫室之间照例不得来往,要去吉云楼赴约就必须赶在下钥前离开慈宁宫。回宫以后我和他兵分两路,我去正房给太后请过安,他则替我备好衣服和腰牌,等我出来正赶上交班的混乱,无惊无险就出了慈宁宫大门。吉云楼方向十分偏僻,我怕引人注目所以吹熄了灯笼摸黑,沿途宫墙上无数乌鸦呱呱乱叫,我有些恐惧但却硬着头皮往前行。
借着月光我磕磕绊绊地迈上石阶,用冻得麻木的双手推开大门。出乎意料,门轴没有发出“吱呀”声,嗅了嗅也没有闻见书本散发的霉味。我闭上眼睛后背倚着门框,身躯抑不住的微微颤抖,突然有股拔脚欲逃的冲动。正举棋不定之际,楼梯口方向至上透出几缕昏黄的灯光,我这才看清吉云楼内部早已修葺一新,楼梯正对方向各增置了一道隔门,再不是当初那个破破烂烂的危险建筑了。
“你来了?”胤礽一身侍卫装扮,举烛站在楼梯上端。
我硬着头皮一步步朝上,他喉咙里发出几声志得意满的闷笑。我心里像猫爪一样难受,恨不得一刀插进他心窝子,我不断告诫自己要隐忍,要隐忍。一进门,他就机警地掏出把精致的小锁至内锁上。二楼室内一片明亮,不过各扇窗户都挂了厚重的黑帐幔作掩护,所以刚才我一路走来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我冷眼看着他,“你不必这样,既然我敢来,自然是有心理准备的。”
胤礽抛了抛钥匙收入腰间,“弟妹这话说得有意思,明明是你邀约我在先,现在倒像我逼你似的。”
我低声下气的问,“好,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肯放过胤禛?”
胤礽嘴角啜着微笑,吐出的话语却是冰凉,“四弟,我怎么就不放过他了,他可是我亲弟弟呢!”
“今天我去宗人府吃了闭门羹,你敢说不是你授意的?”我眉毛一挑直盯着他看,“是男人,就别撒谎骗女人!”
“弟妹冰雪聪明,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胤礽勾□子在我耳边轻声道,“不错,是我做的,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原因。”
“你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好?”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若恨我就冲我来好了,何必折磨胤禛呢!”
“可是我舍不得折磨你。”胤礽抱着双臂,低笑着叹息,“所以……只能对不住他了!”
“你搞这么多事何苦呢,你明知道我心里头没你。”我放低姿态,耐着性子恳求,“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哈哈——放过他?”胤礽嗤笑两声,双手扼在我肩膀,“不妨坦白告诉你,他不死难消我心头之恨,我就是想他死!”
我忍无可忍的甩开他吼道,“胤禛有任何不测,我绝不会独活。”
“好一个夫妻情深!”胤礽气急鼓掌道,“倘若今天我处在老四的位置,你是巴不得我快点死吧!”
我无语的摘掉帽子,“对我来说,你只是我丈夫的兄长,为何你偏要钻牛角尖儿,拿把尺子衡量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因为我不甘心!”胤礽睚眦欲裂的怒视我,“不论老四还是小十四,他们凭什么拥有你……”
“我懒得同你吵,纯属吃饱了撑的。”我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放过胤禛。”
胤礽抿了抿削薄的嘴唇,“痴心妄想,除非我死。”
我忍住眼眶泛起的酸涩,“只要你放他一马,其余的我们好商量。”
“来不及了。”胤礽摇摇头,“如果当初你从了我,事情不会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
“我实在搞不懂你,论才情样貌比我强的女子比比皆是,为何你就非缠上我了。”我终忍不住落下泪来,“撇开他们两兄弟,关外那些事你都知情,终其一生都是抹不去的污点,即便我那时跟了你,你能完全不在乎吗?”
提到这个胤礽变了脸色,“那不是你的错,是冬梅那个贱人……”
我哽咽地质问道,“你若当真爱我,为何不肯替我着想。爱一个人并不等于占有,能够嫁给胤禛我知足了,你为何不衷心祝福我们,反而一而再的来搞破坏,还是说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
“我没有那么大的气度,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胤礽脸色微变,但仍倔强的争辩道,“事发到现在,十四弟也没有站出来替老四说过话,可见不止我一个人想他死。”
我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低头垂泪。
“说到底是他辜负了你,夫妻一场,你算对得起他了。”胤礽大着胆子伸手抚我脸庞,“只要你愿意回头,我可以保证你和孩子的将来。”
我继续摇头抽泣,但没有避开。
胤礽作势拥我入怀,“傻丫头!”
我恰到时机的推开他,惶恐的退后几步,“不……我不能对不起胤禛,我不能这么自私。”
“胤禛,胤禛,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胤禛。”胤礽勃然大怒,奋力扣住我手腕,“好几个月时间你都对他不闻不问,偏今儿就去宗人府探视了。你说,你是故意向我示威是不是?”
我泪眼婆娑的望向他,“他是我相公,如果今天我……总之,我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哼!”胤礽拽近我警告道,“胤禛弄成这样是他命该如此,你若乖乖听话我既往不咎,保证你母子三人将来富贵荣华。你若铁了心要给老四陪葬,我也奈何不得你,可你别忘了碧娆和弘历!他朝我若称帝,定将弘历逐出宗籍,把碧娆远嫁蒙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