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双。”卓印清扶着俞云双的肩头弯下腰来,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低于俞云双,减少对她的压迫,口吻柔和道,“我是关心齐王的安危没错,却也容不得你有半分闪失。齐王这些日子频繁往来于长公主府,若是他从四方会馆中逃脱,今上头一个就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到时候今上若是没有在校场中搜出齐王还好,一旦发现齐王的行踪,即便不是你将他放回彦国,今上也会给你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这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难道你认为我助你将齐王放回彦国去,便不是叛国了么?”俞云双淡淡道,“我不怕今上的怀疑,因为在他眼中,除非我将长公主令交与他,否则无论我做什么,都与谋逆无异。叛国与否,能下定论的人不是他俞云宸,而是我自己,放齐王回到彦国,我过不了自己这关。更何况裴钧为了我,到了现在还在前线的战场上没有回来,我又怎能为了一个与我八竿子打不着的齐王,置裴钧的性命、置边关万万千千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卓印清在听到“裴钧”二字的时候,背脊明显地僵硬了起来,连带着落在俞云双肩上的手也沉了许多。

俞云双显然也捕捉到了卓印清的不同寻常,却垂下眼帘继续道:“就像你不会用齐王的性命冒险,一定要送他回彦国一样,我也有不能妥协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

“云双。”卓印清撤回了放在俞云双肩上的手,缓缓直起身来,“你即便不信齐王,也应该信我。”

“你教我如何信你?”俞云双亦站起身来,直直盯着卓印清道,“于你来说,齐王与你血脉相连,同宗同族。于我来说,他却是一把活着的兵刃,指不定到了什么时候,便会成为横在我在意的人脖颈上的那把刀。我是没有你了解他,我也不敢去了解他,因为我赌不起,更输不起。”

话毕,俞云双口吻冷凝道:“齐王不可能回彦国,谁助他回去,便是我的敌人。”

卓印清与俞云双相处这么久,还是头一回听到她用这样的口吻与自己交谈,这不是在两人熟稔之后撤下的防备,而是在别人触犯了底线之后竖起的倒刺,这种时候不管是谁武逆她的意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刺出去。

虽然心中清楚知道俞云双指的不仅仅只是一个裴钧,此刻就算将那人换成了宁国大军之中的张钧、王钧、李钧或者任何一人,俞云双都会不遗余力地去维护,但听到她将裴钧形容为“在意的人”,并且为了他毫不犹豫地全盘否决自己为她付出的所有……

卓印清阖了阖眼眸,平生第一次觉得如此无力。

两人各有各的坚持,今日再继续谈下去,难免会陷入僵局。卓印清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终是叹气道:“既然如此,齐王的事情便从长计议罢。”

说是从长计议,其实只是因为谁都无法让步。

俞云双嗯了一声,率先迈了步子,在越过卓印清时,曳地的云纹裙裾划破了他被烛火摇曳的倒影。

气氛沉闷得让人窒息,俞云双抿了抿唇:“你睡么?”

“睡的。”卓印清回道。

烛台熄灭,将一切湮没在晦暗之中。

临近小暑,夜晚在凌安城便成了一日之中最舒爽的时候,白日里的燥热在此时散去,即便隔着层层纱幔躺在床榻上,都能感受到习习凉风。

本该是酣睡的时刻,卓印清却在榻上辗转了许久,没有丝毫睡意。

身畔的俞云双轻阖着双眸,呼吸声平缓,应是已经入眠了,可眉头却若有似无的蹙起,似是睡得极不安稳。

外面的风声渐起,外间一扇半敞的支窗没有被支稳,每当夜风一重,便被吹得嘎吱直响。

俞云双的呼吸声顿了顿,手不自禁得攀住卓印清手臂,眉头蹙得更紧。

卓印清小心翼翼地从她柔软的臂弯间抽身,起身来到窗前,取下了叉竿将窗牖锁紧。那支窗果不其然安生了许多,卓印清在窗前静静伫立了一会儿,见它不再响了,轻叹了一口气,正欲回去,便透过窗牖镂空雕花的缝隙扫到一人正顶着月色远远向这里疾步跑来。

认出那人就是长青,卓印清转身回到内室,从架子上匆匆取了一件外衫便出了厢房。

当卓印清披好衣服阖住木门时,长青刚好疾奔到了他的身边。

见他这个时候出来,长青也来不及多问了,连额头上的汗水都顾不得擦,便将手中一直紧攥着的白蜡丸呈给卓印清,喘着粗气道:“公子,有急信。”

卓印清捏开蜡丸,就着头顶灯笼昏暗的光线一目十行读完,瞳孔蓦地一缩。

往常若是隐阁有什么消息,都是由阿颜或者楚老先生前来长公主府探病的时候带给卓印清,这个时辰传来的消息,还用的是白蜡丸,意义自然非比寻常。

长青只知道事出紧急,并不知道信件的具体内容,在将蜡丸递给卓印清之后,便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声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见他修长的五指紧紧攥着信纸边角,力气大到几乎要将那信纸揉碎,不由咽了一口吐沫,压低声音问道:“可是阁内出了什么事情?”

卓印清却没有答他,反问道:“什么时辰了?”

长青一怔,而后讷讷道:“我方才还听到了有人打更,算来此刻应该已经过了三更半了。”

“三更半……”卓印清好看的眉宇微微蹙起,指腹无意识地揉搓着信纸,喃喃自语道,“已经三更半了……”

虽然极力压住了音量,可音调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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