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的大婚的日子最终定在了来年的杏月,只是窦家女还未嫁入内庭,卓印清口中所说的“迟早”便已经现出征兆来。

窦仁与季正元两人起先对于彼此甚是礼让,在朝堂之上虽然偶尔会为些小事起争执,但在大事上还是同仇敌忾,直到一日季正元在早朝上呈了一封奏疏,两人自此开始争锋相对了起来。

说来此事还是源于今上大婚一事,当时礼部尚书罗晖已经将拟定的良辰吉日与大婚的所有安排上奏与俞云宸,满朝皆无异议。季正元却突然站了出来,言如今边关战事焦灼,正是辎重紧缺之时,此次帝王大婚理应从简,与此同时,还列举了宁史上许多帝王因为战事而主动削减吃穿用度的例子。

季正元说地义正言辞,字里行间尽是自己为家国天下的忧虑,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此番的举动是为了打压窦仁的气焰,从而巩固自己在季派中的地位。

他这个做法得罪的并不只是窦仁一人,就连俞云宸在听到他的奏疏之时,都不自禁地皱了皱眉头。

季正元所举的例子在宁史之中的确屡见不鲜,但却与帝王婚事关联不大。毕竟能在帝位上大婚的都是少年天子,自宁朝开国以来年少未到大婚之龄即位的帝王除了今上俞云宸,便是当年的献帝俞显。献帝周岁即位,由睿景太后苏珺摄政至其一十五岁大婚后归政于帝,开始了自己的亲政之路。

大婚对于少年帝王来讲意义非同寻常,是以排场铺张一些并不为过。虽然俞云宸自即位起便亲自把持朝政,但是朝中大小事务还是由以季正元为首的季派来决断。此番大婚虽不足以改变什么,可季正元针对此事递上了这么一份折子,即便没有别的意思,以俞云宸多疑的性格,也能被他琢磨出一些其他的出来。

窦仁以今上册立元后应当重视为由反驳季正元的谏议,两人在朝堂上各执一词,互不不退让。争执到了最后,俞云宸盛怒,在下旨将纳彩礼与大征礼各减五成之后,也不等朝堂上众人反应过来便拂袖离去。

此事成为了季派内部争斗的一个开端,自此之后窦仁从季派中脱离,开始自立派别。

俞云宸对整件事情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一方是扶植自己登上皇位,之后又处处干涉朝政的亲舅舅,而另一方是自己皇后的生父,与自己有着越来越紧密的联系的国丈大人,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明争暗斗,他谁也不偏谁也不倚,有时甚至会在两人斗得白热化的时候采纳以姚永泰罗晖为首的中立派别的意见,打破了原来朝堂上季派一家独大的局面。

季正元专权已久,左右朝中文官言论,甚至连俞云宸的圣旨都敢驳回,早就触犯了他的底线。如今窦仁与季正元分庭抗礼,俞云宸掌握了表决权,虽然仍不能为所欲为,但总比以前的寸步难行要好上许多,自然乐见其成。

这件事整体的走势让季正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以前俞云宸对于他的话都悉数听从,而如今俞云宸虽然采纳了他的意见,却在态度上明显偏袒向窦仁。

季正元甚至生出了自己的嫡女与后位失之交臂,便是出自俞云宸授意的猜想。毕竟罗晖隶属于中立派别,在先帝在时便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自己以前虽然打压过他,但身为季派一员的窦仁又何尝没有同流合污?罗晖刚刚归朝,礼部尚书的位置还没有坐热便敢冲自己发难,没有背后势力的支持,只凭着一腔刚直不阿只怕说不过去。

在季正元的计划中,本想着给窦仁一巴掌立威之后再赏一个甜枣,让他知道到底谁才是将他提携到如今地位的人。没想到巴掌倒是呼了出去,扇到的却是他自己的脸。窦仁脱离季派的时候带走了不少人,季正元恨窦仁恨得牙痒痒,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毕竟季正元能坐到文官之首的位置,一半归功于自己的积累,另一半来源于俞云宸的宠信。

只有俞云宸能给季正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但是俞云宸身边的权臣除了他,还可以有无数个。若是俞云宸不满他这些年来的干涉,定要扶植窦仁与他维持朝堂平衡,他如此强硬地与窦仁斗,只会让自己与俞云宸越走越远。在想清楚了一切之后,季正元吩咐下面尽量与窦仁维持表面上的平和,即便是斗,也要不见血地软着来,莫要再触了俞云宸的逆鳞。

如此一来二去,原本的一潭清水被就此搅浑。季派与窦派斗成一团无暇他顾,越来越多被季派打压的中立官员开始趁机崭露头角。

这些人当初在季正元联名阻止俞云双登基的时候没有参与其中,有的是因为支持俞云双,有的是因为确实想为国为民办实事而不愿站队,还有的是因为保全自身而不敢站出来。他们沉寂了这么久终于重新浮出水面,自然不愿意再在俞云宸的默许下被季派或者窦派压回宦海之底,或多或少都开始将目光放到了俞云双的身上。

当初季正元可以联名百官阻止俞云双登基为帝,将俞云宸推上皇位,便是因为季派在朝堂上“一言堂”的优势。如今季派分崩离析,优势不复存在,幕后的始作俑者这一招棋就如隐阁阁主夸赞的那样,走得甚妙。

只是俞云双已然无心去听来自其他人的赞扬,此刻的她就坐在长公主府驸马的病榻前,心揪成了一团。

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是凌安城最为热闹的日子之一,也是驸马卓印清旧疾复发的日子。

自从听楚老先生说长公主令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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