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幕下,屋舍、树木若隐若现,困龙山如魔影般狰狞。
十二岁的玉娘自己热了一碗稀饭吃了,然后背着饭篓出门给父母送饭。刚出门就遇见了自己弟弟。
“阿宝,你这么晚要去哪儿?”玉娘看弟弟穿着打扮像是要出门的样子,赶紧告诫他:“阿娘说了,农忙时节拐子多,你不要乱跑。”
阿宝比玉娘小两岁,肤色微黑,然而浓眉大眼、手长腿长,像头生机勃勃的豹子。这几日家里大人都忙着打麦子,一直到现在也没有收工。阿宝是金贵的男孩子,也不需要干农活,只跟着一帮小孩子满山地疯跑。今日约好了要去后山探险,自然不愿意被喜欢告状的姐姐破坏好事,就哄她:“我听说龙溪边的杏子树熟了,去摘一篓回来我们吃。”
虽然玉娘家的日子还算殷实,但也只是不会饿着两个孩子而已,到这青黄不接的时节,小孩子实在没什么零嘴可吃,这时候一听说弟弟要去摘杏,玉娘不由得吞了吞口水,可她还是牢牢记着娘亲的嘱咐,叉着腰教训弟弟:“溪边的杏子早就被人摘完了啊,阿宝,你不是要去后山吧?阿娘说那里镇压着妖怪。”
阿宝翻了一个白眼:“阿娘说阿娘说,真是烦死你了,阿娘还说河里有蛟龙呢。骗你这样的女娃子罢了,我去摘些杏子就回来,大虎他们也都去,不然你明日就干瞪着别人家吃杏子,杏干,杏肉脯,自己流口水吧。”
对食物的渴望终于盖过了恐惧,姐姐想了想,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阿宝就像一只撒欢的小狗般跑进了黑暗中……
等到大人下工的时候,阿宝还是没回来,爹娘问起,玉娘就有些慌了,弟弟可是家里的心肝宝贝,她想要把傍晚的事情说出来,可是又担心挨打,心里又悔又怕,正在这时候,就看到弟弟阿宝从外面慢腾腾走了进来,身上居然换了一套新衣服,脸色却异常的白。
一天的劳作很累,这家的大人见儿女都在,就坐下来吃饭,又再三叮嘱阿宝不要乱跑,小心被拐子拐了去。然后就检查了家里的门户,熄灯上床。这一天便算结束了。
玉娘辛苦了一天,割草喂猪煮饭照顾弟弟,里里外外操持着,爹娘却像没看到她一样,心里有气,只道弟弟是疯跑弄脏了衣服,跑去大虎家里换了一声,干脆不再吱声,当没看到弟弟的异样,省的又落了不是。
这时候,玉娘看到被爹娘牵着的弟弟突然回过头,看着院墙,脸上露出极度害怕的神情,然后莫名大哭起来,娘亲把他抱起来哄劝,他又什么都不肯说。玉娘有些嫉妒得看着赖在娘亲怀里撒娇的弟弟,莫名其妙地回头一看,她背后什么都没有,阿宝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弟弟跟着父母一起住,玉娘因为已经是订了亲的大姑娘,所以单独居住,不过也只和父母的房间隔了一个堂屋。
夜渐渐深了,玉娘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觉得今日弟弟的神色模样和平常很不同,可是要说哪里奇怪,却也说不上来。玉娘翻了个身,正好面对着窗户,看到吓坏了弟弟的那堵院墙。的确有点可怕——院墙上有一团树影,夜风拂过树梢,总叫人担心黑漆漆的树冠里会钻出一只厉鬼,顺着院墙跳进家里一样。
玉娘小时候总有这样的感觉,每次在院子里乘凉,都觉得好像有个黑衣人站在墙头注视着她。然而随着她的年岁渐大,这种恐惧便渐渐消失了。今晚却被弟弟不同寻常的举动勾起了儿时的恐惧。
又翻了几个身,玉娘就听见一阵奇怪“啪,啪”之声,随后就是嗷然一声,好像有人正遭受着极为痛苦的折磨,不能自已地发出绝望的惨叫。然而那声音却又被什么东西封住了,所以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呻吟。
心里不知为何生出一种极大的恐惧来,她想起了那些可怕的老故事,忍不住浑身发抖,壮着胆子起身绕开养兔子的竹筐,准备去父母房里睡。然而她刚出门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对面房中尚有灯影明灭,她想着父母一贯最为节俭,到了晚上一根蜡烛也舍不得多点,猜不透父母这么晚还在做什么,今晚莫非是忘记了吹蜡烛?
在她身后的窗户外,隐隐约约闪出一条魅影。
后背凉飕飕的,玉娘无意间一低头,便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覆盖了自己的影子,有……有一个人在她背后……一声尖叫打破了山村的宁静……
话说苏扬两州交界处有一条河,唤作龙溪,蜿蜒曲折,水清鱼肥。虽然唤作是溪,却与洄水相连,水流最宽处也有十来米。
这一日正在清明前后,一路上新柳杂花,和风拂面,太阳将泥土地晒得半硬不软,踩在上面温温软软的,让人几乎能够感觉到大地的脉搏,心里便也跟着暖洋洋的。
在这样温暖闲适的午后,赤脚坐在水边,背靠大柳树,一边垂钓,一边打个小盹,真是南面王不易的浮生闲趣。
清脆爽朗的笑声在水面上荡漾,循声望过去,只见溪畔水湾处有一块大如桌案的平石,一位轻袍缓带的公子坐在水边,河水的波光在少年的笑颜上荡漾,阳光眷恋地亲吻着他清澈的眉宇,垂落在脸颊边的碎发显出万事不经心的懒散,偏偏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之极,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装饰,顾盼间fēng_liú尽显。就好像是顾培风笔下的河神从水里走了出来一般。
顺着神仙的视线往水中看去,王五才注意到水里似乎有一条幼小的银龙在游来游去。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