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越发大了,像散了口的面粉从天空洒下来,眨眼间便白茫茫一片。

如昼的灯光下,池水湛蓝,边缘不断有波浪拍打着池壁,忽轻忽重,忽急忽缓……

邬浪抵着子绮,一只胳膊抓住池上钢管,这个动作显然持续得有些久,臂上肌肤的温度逐渐冰凉,雪花落在上面还未融化,又被新的大片雪花覆盖。

两人的头上亦积满白雪,零星露出乌黑的发根……

邬浪的声音动听而魅惑,“你不能死。”

他离她很近,额头相抵,鼻尖相贴,说话时哈出的热气猛然扑向她的脸。

她也不知是被他的话震住,还是被那热气惹得,眼底突然一热,就要落下泪来。

她不能死……这世上,竟还有这样一个人。

他乌黑的眸子,深邃如海的睇望她,眼瞧着她硬生生逼回眼泪,咬着唇,那样不甘,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无以名状的悲凉,心尖一疼,他下意识脱口,“以后哥的名字,借给你用。”

报他的名字,在这纪安市有多管用,她不会不知道。

她愕然抬首。

他没给她细瞧的时间,一收胳膊,猛地抱紧她,哗啦从水中跳出来。带出的一滩池水,瞬间将池子边缘的雪花融化了。

她身子已经很冷,几乎没了体温,寒风一吹,她冻得牙关打颤,而邬浪铺满雪花的结实臂膀,紧紧抱住她,大步朝室内走去。

别墅里的的中央空调温度开得很高,地下又铺着地暖,一走进去,冷热交替,她一阵胆寒,他却神情如常,连眉毛都不曾挑动半分。

玻璃门后,是一组西式橱柜,里头放着佣人早已备好的浴袍和浴巾,邬浪随手抓来一条,飞快的给她裹上,箭步朝楼上走去。

他们身后的玻璃门,依旧呜啦呜啦叫着。

玻璃门外,池面荡漾,水浪轻拍着池壁,刚融雪的一处,又开始泛着稀白之色。两排脚印,亦是。

姚子绮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御寒能力,多年不冬泳,身子早不像想象中那样结实,邬浪直接将她抱进浴室。

这间浴室极大,按摩浴缸足足能容纳五六个人,他将她合着浴巾一起放进其中,伸手去按感应键,温度是自控,不需要再调水温,多个出水孔,温水一下子将她冰凉的脚丫淹没。他也没闲着,打开一旁的喷头,对着她脑袋往下浇。

姚子绮视线一阵模糊,只觉得那水烫人得狠,皮肤刺痛,心连着也一抽一抽的,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不已。

她的脸上全是水渍,眼底通红,也不知道是水进了眼睛难受,还是哭的。

邬浪只顾着给她全身回暖,自然注意不到这些。花洒往下,从她颈部移到肩头,不时用大掌触碰她肌肤,就着温水摩擦。

姚子绮屈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像个无意识的布娃娃,任人摆布。

她想起很小的时候,妈妈替她洗澡,总是先拿出一个圆圆的大红塑料盆,很旧,像是用过了一年又一年的。妈妈喜欢将她拎小鸡似的丢进去,告诉她不要动,然后从另一间房里端出满满一盆子水,暖暖的温度,不冷不热。先对着她身上倒入大半盆子水,她坐在里面,浑身被温水包围着。妈妈拿起一个塑料舀子,从余下的水里舀起,一瓢瓢从她头上浇下去,一边浇一边说:“要下雨了,眼睛快闭紧喽!”柔软的手永远这样在她后背轻轻揉抚……

邬浪见水放得差不多,淹没到她颈项,手放到停止位置。

戛然而止的动作拉回姚子绮的神思,抬头,他正一脸深沉的望着她。她一惊,小脸颊莫名红起来,“我自己洗。”

他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嗤一声,眉毛挑得高高的,“都洗了这么久了,现在才说,不觉得晚?”

子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肌肉微微抽搐,红唇张了又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得!”邬浪不再逗她,也快受不住了,再不泡个澡他就要冻死了。将手中的花洒归位,他抬脚就要往浴缸里伸。

姚子绮大惊失色,“你——”

“什么见鬼似的表情?”邬浪不悦。

姚子绮双眼不知该往哪里放,生怕又再看见不该看的东西,脸颊涨得通红,好像能滴出血来,他什么时候脱得一丝不挂,她压根不知道,“你……”她想说出去,又觉得荒唐,她怎么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处境呢?叫他走,这是他房间,不叫他走,好怪。

邬浪保持着一脚插进浴缸里的姿势,斜睨着她,不屑的表情仿佛再说,洗耳恭听。

她半天憋出个屁,“……你慢点。”这样的场景下,她实在做不到傲娇的对他说,你出去!

邬浪挑着的眉诡异的紧皱起来,面目表情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你再说一遍。”

姚子绮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眼观鼻,鼻观心,不吭一声,好像刚刚说话的那个人不是她。

邬浪身形高大伟岸,赤身躺下去时水位明显上升,本还觉得宽敞的浴缸顿时变得拥挤。她紧紧贴着浴缸边缘,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占分量。

邬浪躺在浴缸里,笔直修长的大长腿紧贴着她身侧伸过去,脑袋靠在垫枕上,双眼紧阖。

她如坐针毡,心里百转千回,闪过无数个想法,可没一个能实现的。不如直接跑出去?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寄予了很大的肯定,她从眉睫之下偷偷窥视,他闭目养神,一点都没注意到她的样子。

想法毕竟简单,可真正实现还是要一定勇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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