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心在乱,而是天都城要乱,以后恐怕……”姬澄澈怅怅吐出一口气,排空脑海里的杂念与怒意,问道:“汪柔,后悔跟我来这儿么?”
“不悔。”
“为何?”
“你是主人,我是奴婢。你到哪儿,我便到哪儿,不选择,更无所谓悔不悔。”
“嗯,你就不能给个有趣点儿的答案?”
“只要正确便好。通常,正确的也就是无趣的。”
“可是我却有点儿后悔了。”姬澄澈站定身形仰望天上弯月,喃喃道:“汪柔,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甚至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我想你……”
“我哪儿也不去。”
“你也看到了,虽然我喜欢这里,但很多人并不希望我回来,更不喜欢我多事。”
姬澄澈朝汪柔一摊手道:“总而言之,你跟着我会倒霉的。”
汪柔没吱声,清冷的眼神宁和地看着姬澄澈。
姬澄澈愕然道:“你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干什么?”
“你不必顾念我的生死。我不过是个卑微的奴婢,死不足惜。”
“胡说!”姬澄澈沉下脸道:“你记住了,如果真当我是你的主人,就应该知道你的命只属于我。所以我叫你死你才可以死,我若不许,你便不准死!”
汪柔一怔,垂下眼帘静默须臾才低声应道:“是,主人。”
姬澄澈灿烂地笑了起来,就像黑夜里蓦然有阳光洒照在了他的脸上。
“将你背后的刀匣给我,有朋友来看我了。”
汪柔心头一凛,暗暗洞察四周,这才依稀感应到在十多丈外有抹淡淡的杀气。
知道自己的行藏已被姬澄澈识破,来人缓缓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首先映入姬澄澈眼帘的是一张像树皮般斑驳苦干的焦黄色脸庞,然后腋下的两根柺杖,最后才是他空空荡荡的下身袍服。
这人居然是个失去双腿的残疾人,只靠着腋下撑起的那两根柺杖,竟躲过了上林苑的侍卫警戒,悄无声息潜入到姬澄澈近旁。
“步沧桑?”姬澄澈从汪柔的手里接过刀匣,微觉讶异凝视来人道:“尽管猜到早晚会有人来,但我仍然忍不住好奇为什么是你?”
“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步沧桑在十丈处停下,病怏怏的声音有气无力道:“反正有人托我拿走你的脑袋,于是我便来了。”
姬澄澈笑笑并没有追问究竟是什么人能够请动元界八荒之一的“无痕”步沧桑来取自己的项上人头。
即使问了,步沧桑也不可能说。
“你应该知道我是灵武兼修,为何还要故意暴露气机让我提前发现?”
步沧桑当然懂得姬澄澈的意思,以他的身法修为应有把握潜进五丈之内,这样至少会令对手的巫咒威力大减。
但是他没有选择偷袭,而是有意教姬澄澈感应到自己。
“这个世上敢和天道教公然作对的人寥寥无几,所以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和作为。”
步沧桑回答道:“可惜我先答应了那人的请求以后,才晓得你和天道教之间发生的故事。即使再不愿,也还是要完成这个承诺。”
姬澄澈笑了起来,说道:“听上去我好倒霉。不过这里是上林苑,我似乎随时可以召唤出数百精锐武士来将你剿杀,而自己甚至并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头。”
步沧桑道:“那样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逃走。以我的身法,除非是圣境强者,否则无人能够留住。错过今夜,殿下便要防我一生一世。何况……”
他略显丑陋的脸庞露出淡淡的一丝笑道:“如果要召唤武士,殿下又何必取刀?”
“好,我跟你打!”姬澄澈扯下包裹在刀匣上的布条,“如果今夜你杀我不死,还望告知那人是谁?”
步沧桑摇头道:“没有必要,杀你不死,那死的一定是我,而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那就在临死前告诉我那人的名字。”姬澄澈面带自信的笑容,吩咐道:“汪柔,去告诉关二叔和麻婶,以我身边的弄光亭为准,方圆百丈之内不准留一人。”
汪柔点点头,退身传令。
步沧桑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在你死前我一定会说出那人的名字。”
“你搞错了。”姬澄澈纠正道:“是在你死前,千万别忘了告诉我是哪个笨蛋想出的这个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