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一声,原本盛怒的脸上泛起凄楚,全身无力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绣亚递眼让宫人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
太阳的最后一缕余辉落尽时,永宁宫刚展灯,这时,郝公公带了两个太监迈进了永宁宫大门。
珍妃心情不佳,为免胡思乱想,此时正和几个宫女坐在前殿的桂花树下扎绢花打发时间。
郝公公远远看到,便是一脸的笑,跨过门槛,小跑了几步到了珍妃跟前,给珍妃请了安后,笑道,“奴才是刚刚从承义殿过来,本来之前是老奴亲自送那一箱的五彩莲给娘娘您,可路上被赵公公派来的人叫去了承义殿,只好失了礼让奴才们替老奴跑一趟。”
“郝公公可是个大忙人,难得来本宫这里一坐。既然来了,就请进去喝杯茶!”珍妃放下手中的剪子,拍去身上细小的碎丝,受了郝公公一礼后,方站起身。
她略感意外,她原以为是普通的干花瓣,所以,她打赏了一块普通的玉饰,原来是五彩莲,倒显得她寒碜了。她向来喜欢花草,自然知道这五彩莲有药用的功能,可预预防许多妇女的隐疾,在后宫中向来被嫔妃们喜爱。
但五彩莲花期极短,所以,比美玉还难求。
珍妃请郝公公坐下,宫女很快就奉上了茶。
“郝公公如此客气,倒让本宫汗颜!”郝公公虽是个奴才,可这奴才也分个三六九等,尤其是敬事房的总管,平日里宫里头有哪些风吹草动,通常敬事房是第一个知道的。珍妃这些年也没少打点这郝公公,但这奴才向来与柳青芸交好,并不肯往她这边走动。
如今太子一倒,这奴才的腿马就往她这边跑了。
郝公公笑道,“奴才也是高兴,特来给珍妃娘娘贺禧。不过,奴才不过是个敬事房的总管,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想想,也唯有这五彩莲能拿得出手!”
“本宫有什么喜可言!”珍妃心中拨刺,她这才刚知道兰亭被解了兵部的职,这郝公公倒涎着脸上门巴结,真是讽刺。
郝公公讶然,上前一步躬着身道,“嗳,娘娘,这可是天大的事,宁王终于聘下了王妃!这宫里头,哪个不知宁王殿下最孝顺,凡事不让娘娘操心,也唯有纳妃一事让娘娘急着,如今娘娘终于可以搁下一件心头大事!到来年时,娘娘就可以抱上胖胖的金孙!”郝公公说得一脸的喜气洋洋,全然没注意到,珍妃已生生的抠下指环上镶嵌的东珠,指节绷得泛出青白。
“奴才本来昨天就想给娘娘贺禧,只是这两天承义殿来了个贵客,要添的一些东西内务府也没有,奴才又怕怠慢了那贵客,宫里宫外都不知道跑了几遍!”承义殿住进了个和尚,而那和尚也不是个省心的人,三天两头吩咐他置办一些东西。
“金孙?呵呵呵……”珍妃侧头朝着绣亚一笑,耳上一对心型碧玺坠子,随着她的无声笑颤微摇晃。绣亚自然知道这是不妙的事,珍妃这样不合时宜的笑,让绣亚惊出一身冷汗。
郝公公只道珍妃心中欢喜,依然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些奉承话。
珍妃到后面一句也没听进,她此时的动作就象一个行将就木的人,缓缓地伸出手端了茶,吹去茶末,慢慢地饮了一口,心底却是悲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今日“孝顺”二字,竟是这般刺耳。浸入口入的茶水仿佛变得那么苦涩,从唇舌开始,一直在全身蔓延开来,从里到外,每一寸肌肤都是苦得发痛。
根本连思考都不需要,她也知道,这个“王妃”就是沈千染!
郝公公离开后,珍妃依然沉默着,她独自回到寝房中,她将所有的宫人支开,一室的清静,一室的宁神香气,她的心反而跳得愈来愈急促——
翌日,珍妃一早就派人去召见信义候,她一夜不曾合眼,心头象灌了铅似的沉重,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扉,暖风带着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那一缕缕清风也柔酥酥的撩人。花园里的景色一片生机盎然,只是自己的双目却盲了似的,看不到一丝一毫春意。
信义候钟卫国来得很快,也不必经禀报,直接进了珍妃的寝房。
听了妹妹的一番话后,钟卫国眉头深锁,凝了半响,对珍妃的想法并不赞成,试着规劝着妹妹,“不过是个女人,煽不起多大的风浪。何况,眼下皇上自会对付此女,妹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何苦去插手反而破坏了你们母子的情份。”
珍妃不语,这是女人间的恨,她根本无法静心看着兰亭如此护着外人。此刻她已没有一丝的耐性,她想一劳永逸,只想借用钟家暗卫的力量,诛杀沈千染。
就算将来兰亭恨她,能恨多少年呢?终究是血浓于水,一年不行,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始终是她十月怀胎生下,割裂不开!
“小妹,如今朝局愈加复杂,永安候府整个势力很可能会介入皇子间的夺嗣,赵家在西凌已逾百年,势力根深蒂固,旁枝错节。与之前赵承恩和赵承略两兄弟的支持已不同日而语!你让宁王好好静心做事,切莫让他分心。如今宁王虽失了兵部的职,但兵部那些会带兵打战的多数跟过宁王,他们是支持宁王!人心这东西,就算是皇上也无可耐何。”语至此,化为一叹,其实他也不必说这么多,他这个妹妹在深宫里熬了这么多年,只需一点就透。
她低哑的笑,道:“大哥,本宫何偿不知,可兰亭那性子你也知道,一旦皇上对付沈千染,他必定拼却全力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