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这一次,我会抱着你走,宁儿!”泪光浮溢,他听懂妻子话中之意,她说的不是放开,而是松开。
这半生,他虽从不曾放开她妻子的手,却从不曾紧紧握住!
他知道女儿怨他,妻子无声的抗议,母亲对他感到失望,可这么多年来,他除了忍耐,他不知道路在何方。
十多年了,他被囚禁在宫中,有家不能回,独自对着清冷的书室通宵达旦地核算着地方来的每笔收入和朝庭拨出的使用情况。
那个南书房就象一个没有门的囚笼一般,十年如一日的枯燥把他的心志一点一点地磨透。
他几乎没回沈府,对府中发生的事,也无从得知。
他虽然心里知道母亲厌憎妻子,但这么多年母亲对妻子的态度都是不闻不问,并不曾做了很出格的事。所以,面对母亲逼着他和瑞安圆房,逼他在瑞安房里过夜,他想,只要他用自已的方式去熬,只要相安无事,忍一忍,就好!
可今日方知,母亲讨厌妻子至此,装病逼着妻子过去给她诊治,而他竟抱着一丝的狡幸希望母亲看在宁常安一片孝心的份上,从此不在为难她!
更让他难以接受,他和妻子已然半生受兰御谡的羞辱,母亲竟想将他们唯一的女儿也要送到那个男人的枕榻之上!
他真想问一声母亲,可否有半分将他这个儿子的喜怒放在心上!
“染儿,把软衿拿来,我们带你母亲回房!”他没有再看一眼沈老夫人,指腹轻触妻子眉目,与她相视轻轻一笑。
沈越山抱着妻子回到东院时,宁常安已经昏了过去。
沈千染开了个方子让水月去抓药,而后,吩咐常妈准备药浴。
沈千染回身时,看到沈越山胸膛猛烈,脸色苍白近青色,忙安慰道,“爹,您不要着急,虽然娘亲这两日吃的全吐了,但多少还是有吸收一些,一会女儿给她泡泡药浴,让娘亲的身体恢复一气力。只是娘亲一直呕吐,可能不是身体的原因,而是心里积郁过深。爹,您多开导开导她。”沈千染不知道该不该对父亲说,母亲的病因是因为被兰御谡掳走,并囚进了帝陵之中。
心病还得心药医,或许只有父亲才能让母亲心结打开。
可这事,她真的不知道该不该从她的口里说出来,也许母亲心里并不愿让父亲知道这些事。
沈千染无声叹息,吩咐常妈熬一碗清淡的白粥,泌去颗粒,只剩汤汁。
“二小姐,你的手?”常妈红着眼把弄好的粥送上来,沈千染刚想接过,常妈眼色一忧,端着碗退了一步。
沈越山这才注意到女儿的手肿得历害,忙拉过女儿的手细细瞧着,眉峰深锁,微带指责“怎么伤成这样?”
“爹,没事呢!”沈千染抽出自已的手,轻松道,“皮外伤呢,看得碜人,其实一点也不痛。”说着,就在母亲的床榻边坐了下来。
“来,让爹来喂!”沈越山将妻子的头扶到自已胸口,勺了一些,小心翼翼地沿着宁常安的嘴角喂着,半碗米汤足足喂了半个时辰,沈千染悬吊的心,刚回落一些,宁常安突然“呕”地一声,又全番吐了出来。
“宁儿……你醒醒……”碗从他手上跌落,米粥全打翻在地上,沈越山墨色的眸里血丝弥缠,他紧紧抱着轻飘飘的妻子,心如刀割,挟着撕裂的疼痛,一寸寸地从胸口处漫延开,终是忍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
“爹——”沈千染大骇,上前就扣住沈越山的脉搏,心里倏地一下凉透,她一直在担心母亲的身体,此时一触,方知,沈越山常年忧患,郁怒忧思、不眠不休,体虚等致肝郁化火,五脏中,胃和肝已损至破败。
“染儿,先看你娘亲,爹躺一躺便好!”沈越山唇角绽开一丝温婉的笑意,延至眸中,轻轻摇首道,“爹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爹!”
“爹,你吐血多久了?你为什么从不说?”沈千染眼神满是心痛地震惊。
“没事,没事,不必担心,快看看你娘亲,你娘身体弱,爹躺一躺就好了……”一阵阵昏沉席卷着沈越山的身体,他的眼里迷漫着伤悲,那眸光潋潋没有焦聚地透过沈千染的脸,探向了不知的方向。
他把赐儿从南郊的军营带回来时,发现妻子和女儿都不在家。问水玉,水玉只是哭着摇头。询问了府中的佣人,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心里第一个怀疑就是妻子被兰御谡所掳,他派人去找沈逸辰,想问个究竟,可是得到的回话是沈逸辰被宁王派到南宫邺的身边,已经很久不在宫里述职。
他一夜无眠,焦心等待,终于等第二日黄昏,水月将妻子带回了沈家。
他从水月怀中接过昏迷的妻子时,他的心说不出是疼、是涨、还是闷,只觉得周身如同白雾般冷泌虚空,好象又回到了那一夜的凌迟,他被兰御谡缚住在帐后,听了一夜的心脏碎裂的声音。
宁常安醒来后,他装作刚刚下了朝,对一切毫无所知、毫无怀疑的样子。
他给她沐浴,为她换干净的衣裳,就象新婚那一阵,两人常常做的事。
妻子吃什么吐什么,他心里焦虑,又是一夜无眠,半夜几次起身,给妻子喂些米粥,结果,宁常安又全吐了出来。
他知道妻子爱整洁,又半夜给她擦身体,与之前在木桶中给她沐浴不同,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宁常安身体那些紫色的吻痕,他的心骤然被捅了一刀,瞬时就呕出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