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乡这种事,几乎小车队的人都是争着抢着下去,因为下乡一趟多得沒有,最起码能混一顿好酒好菜,还能顺带几包好烟,这些年,东泉县的经济迅猛提速,尤其是几个产煤乡镇,与前几年相比,简直是欧洲和非洲,司机们脑子也灵光,如果说去魏源镇和富川乡,一蹦三尺高,自告奋勇,争先恐后,如果说去东关镇和石河镇,塌拉着脸目光呆滞,叫半天都无动于衷。
对于这种情况,作为小车队队长刘启泰也无可奈何,要知道能进入县委办开车的,都是有一定关系背景的,那个都是活祖爷,得罪不起,后來,刘启泰干脆实行了“轮流制”,才平衡了司机之间紧张的关系。
比如说今天沈桐刘启泰不在,沈桐叫其他人,估计沒有一个人愿意,油水少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石河镇太远,且路况又不好,去一趟2个多小时,來回两趟整个人都要散架。
刘启泰沒有任何怨言,倒不是他不喜欢下去多“捞”点,而是在沈桐身上他看到了一些与其他人不一样的特质。
到了石河镇,沈桐不顾车外的寒冷,摇下车窗仔细观望着这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每一寸土地,每一间房子都是那样熟悉,时隔半年,再次回到石河镇,心中却是无限感慨和忧伤。
车子到了石河镇政府,依然是原來的模样,沒有丝毫变化,只不过因为是冬天,院子里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沈桐下了车,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袁彩云,沈桐第一天來石河镇报到见到的第一个人也是她。
袁彩云依然在党政办,她刚打扫完办公室,又给炉灶里填好煤炭,正准备泡茶时,透过窗户看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驶了进來,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往门外走去。
沒想到下车的人竟然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沈桐,袁彩云急忙走上前去,扯着大嗓门高声叫道:“沈桐,你回來了啊!”
袁彩云一嗓子惊动了左邻右舍,不一会儿农经站的张一生、企业办的赵志康、计生办的冯启坤,甚至财务科的王立国都跑了出來,像接待县领导一般把沈桐团团围住,东一句西一句问个不停。
“沈桐啊,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我可想死你了,你啥前儿回來啊。”农经站的张一生依然是一副质朴样,因为外出招商引资分在一个组,又一同进了收容所,俩人的关系走得很近。
“啥话啊,人家沈桐进了县委办,现在可是吴书记身边的大红人,你让沈桐回來干啥,是继续当包村干部,还是窝在办公室打杂,人家的前途可是一片光明,谁像你,一辈子待在石河镇。”企业办赵志康呵斥着不会说话的张一生。
“得得得,沈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瞎起哄什么啊,走,到办公室。”袁彩云一个白眼,不搭理其他人,拉起沈桐就往办公室走。
沈桐看到曾经的同事倍感亲切,尽管这些人以前这样那样刁难他,甚至在自己落魄的时候都不忘在背后捅一刀,踩一脚,而如今,沈桐却感到了大家的热情和温暖,早已把以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微笑着回答各个七嘴八舌提出的问題。
不一会儿,党委书记蔡家全赶了过來,进门就握住沈桐的手使劲摇晃,肥厚的脸颊笑得挤出了褶子,道:“沈桐啊,欢迎回家指导工作,走走走,去我办公室。”然后又对着袁彩云说道:“你赶紧让周主任回來。”说完,拉起沈桐就往后院走。
到了蔡家全办公室,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孩子忙活着泡茶,沈桐不由自主地盯着他多看了几眼,蔡家全道:“李家鹏,与你一起考上的,是我从其他乡镇抽调过來的,和你一样,都是优秀的人才。”说这话时,蔡家全脸上尽显得意,好像沈桐今天的成功是在他一手培养起來似的。
李家鹏听到提及自己的名字,迅速立定站在原地,羞怯地望着与自己同龄的沈桐,俨然把他当成了县领导。
沈桐不禁感慨,如果自己依然在石河镇,可能角色和李家鹏一样,也就是个端茶倒水的命,而如今,不但可以和他蔡家全平起平坐,甚至可以直接命令他干这干那,这就是权力,一种难以抗拒且让人着魔的权力。
不一会儿,党政办主任周德田冒着满头大汗跑了进來,进门就和沈桐來了个熊抱,然后拍着沈桐的后背道:“要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也好让我去接你,不管怎么说你曾经是我手下的兵嘛!”
蔡家全厌恶地看着周德田恬不知耻地套近乎,打断道:“什么叫你手下的兵,沈桐是石河镇输送出去的,他是我们石河镇的骄傲,也是我们的福气啊!”
沈桐被天花乱坠的甜言蜜语捧得忘乎所以,笑呵呵地道:“蔡书记,周主任,我能有今天的成绩离不开石河镇党委政府的栽培,离不开您二位领导的指导,将來我无论走到任何岗位上,都忘不了在石河镇这段难忘的经历!”
蔡家全扶着脑袋想起自己把沈桐发配到桥北村的事情,至今都懊悔不已,但沈桐能这样说,也算给足了自己面子,对着周德田道:“你一会安排一桌饭,然后去我车后备箱拿出那瓶五粮液來,随便给刘队长和沈桐一人那一条中华!”
“沒问題,我这就去办。”周德田热情高涨,迅速去落实蔡家全交代的事情。
对于蔡家全的安排,沈桐说了几句客套话,也半推半就允诺了这一做法,拿与不拿,吃与不吃,完全是面子问題,如果沈桐今天拒绝了,或许蔡家全这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