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咻!
一根柳枝破空而去,准确无比的砸中那一点一点的小脑袋上。
白皙的额头上一个红痕,在灿灿日光下清晰耀眼,妖异的孝“嗷”一声蹦起,红艳艳的唇瓣一张,满腹三字经想都不想飙飞而出:“¥$^¥,!……呃!”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八岁的花千望着正前方黑着脸的老夫子,咧嘴一笑,狗腿儿的神态中偏偏百媚流转,诡异的紧。
不笑还好,这一笑,老夫子狠狠一皱眉,即便渊博广闻如他,也被这稚嫩却媚态横生的一笑,给晃花了沧桑古板的老眼,暗骂了一声“作孽”之后,他迈着不怎么灵光的步子,踱到近前。
“手!”
花千闻言一瘪嘴,委委屈屈的伸出如玉的小手心。
藤条一闪。
“啪啪啪……”
“嗷嗷嗷……”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枝中聒噪的不停叫唤,这藤条伴随着男女不辨的嗷嗷叫声,仿佛这方小院中亘古的旋律,激不起外面四个小童的分毫侧目。
齐齐望天,司空见惯的叹气一声:“哎,又挨板子了……”
小童四人一般大的年纪,皆是五六岁的样子,气质却迥然各异。
其中一个揉了揉纯净的眸子,扯着身边颇有他们家主子之风的媚气小童,瞅着远远的墙头树荫,小声问:“洛琴,那墙头是不是有人?”
洛琴看都不看去一眼,明显早就知道了。
他撇嘴道:“那个整天巴着姑娘的叫花子,别理他。”
“没有吧,拓跋公子比咱们认识姑娘可早的多了,听说已经有……”比三人都要高壮的小童,掰着手指数了数:“三年了呢!咱们来这府里一年,两人天天在一起,亲厚着呢!”
洛琴转过脸,眸子大瞪,信一跺:“咱们是姑娘救回来的,就是城守府的人,他算什么,外人一个!”
“姑娘吩咐了,如果他来一定要通知的。”机灵的小童眼眸一转,也不管洛琴气呼呼的样子,撮起唇瓣学了三声鸟叫,惟妙惟肖。
“唧啾……”
“唧啾……”
“唧啾……”
不多时,只听里面一声稚嫩的“哎呦”传出。
急促的脚步蹬蹬蹬的跑出来,花千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一双狭长的眸子却闪啊闪,贼精贼精的比星星都要亮,一边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边装模作样的喊:“夫子,我……我肚子痛……”
四个小童再次叹气:“装的真像。”
话落,赶紧追上跑远的人儿:“主子,等等咱们!”
一直跑到了院子的拐角处,绕过后墙,四童顿住步子,看着远远从墙头落到花千身前的身影,习惯性的散到周围,给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把风。
花千仰着妖媚的小脸儿,望着比他高出近两个头的拓跋戎,笑眯眯似一朵花:“今天怎的来这么晚。”
拓跋戎也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满足的眯起眼,像……不知是像一只柔弱的幼猫,还是一只诡诈的悬狸,他神游半响,忽然脸色通红的别开眼睛,才说:“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早早去拜祭过才来的。”
花千点点头,知道他的身世,三年的相处,两小之间早已没有秘密。
拓跋戎的娘亲是江湖上的女侠,父亲是北燕富商,一次偶然女侠邂逅了富商,将他从山贼的手中救出,照顾了几日后渐生情愫,江湖人本就没那许多规矩,一夜fēng_liú绮丽旖旎,本是一出可载入戏本的佳话。
然而到了清早,富商却犹豫了。
家门在北燕,虽说不如贵高王侯,但声名远播家风严谨,亦是不必说的,一个江湖女子……
这犹豫不过片刻,谁知那女子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当下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一年后,江湖中少了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南韩珠兰城中,多了个未婚生子的贱妇,偏偏生出来的,还是个有着北燕人那般褐色眼珠的怪物,自是受尽了百姓的冷眼责难。
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又何况是这个除了功夫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江湖女子。
生活如刀,刀刀催人老,女子从英气逼人的韶华年岁,到被生活磨折的苍白如灰,统共也不过五年的工夫,油尽灯枯前唯一留给儿子的,便是一身武艺的倾囊相授。
花千咬住唇瓣,尽量让自己笑的开怀:“你看,咱俩都是一夜fēng_liú的产物呢!”
嘴角抽了抽,拓跋戎方才升起的少许落寞,顿时无影无踪,早已经习惯了这忻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戳着他脑门叹气:“合着该让你爹,多罚几次!”
花千去捞他的手指,忽然“嗷”一声蹦起来,小脸儿白的惨兮兮,跳着脚咝咝呼痛。
拓跋戎瞬间变色!
抓过他纤细的手腕,翻过来一瞧,褐色的瞳眸顿时戾气升腾!
他咬牙切齿:“被打了?”
白嫩白嫩的掌心中,猩红刺目的藤条印子,一条条交叠在一起,肿的惨不忍睹,花千一哆嗦,收了收腕子没收回来,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挠挠头,缩着脖子弱弱道:“我上课打瞌睡了。”
拓跋戎恨的牙根痒痒,不知是为这忻娘的顽劣恨铁不成钢,还是为了这纤柔掌心中,红肿不堪的藤条印子。
最后,恶狠狠的丢下句:“你再这么捣蛋下去,以后谁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