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前几天被徽州会馆的人暴打了一顿的货郎。
那天,货郎被抓以后,先是挨了一顿皮肉之苦,然后被送往知府衙门。他们刚到知府衙门,正好师爷皱着眉头,哭丧着脸从府衙大堂里迎面走出来。徽州会馆管事的赶紧点头哈腰地走到他跟前说:“师爷,刘知府在不在衙门里?”
师爷问:“怎么啦?”
管事的回头指了指被绳捆索绑的货郎,然后说:“这个怂货大清早到我们会馆偷东西,被我们抓住了。”
师爷说:“这么点屁大的事还值当地找刘知府呀。我劝你别进去了,昨天阳谷县的药王堂被烧了,有人唯恐天下不乱,趁机捣乱,刘知府昨天晚上没睡好,这会正发火呢。你也甭进去了,进去也碰钉子。这不,我刚刚在里面就被痛骂了一顿。”
“师爷,你看这个货郎咋办?”
“先送到监狱再说吧。等过了这阵子,知府大人心情好了再审讯也不晚。”师爷一边说,一边冲着管事的挥了挥手。
他们说的话,货郎都听见了。货郎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畜生官商勾结,老子还没审就他妈妈地给关进大狱,你们还有没有王法?”
货郎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师爷刚在刘知府那里挨了骂,一肚子的火正无处发泄,这会又被货郎骂了一顿,满腔怒火一下子就爆发了。他眉毛倒竖,眼睛瞪得跟广柑一样大,跟狮子一样冲到货郎跟前,先是抬手朝着货郎的脸左右劈了两巴掌,然后另一只手攥成铁拳照着货郎的鼻梁砸了一拳。
两掌一拳以后,货郎左右脸颊肿得象山丘,鼻血象奔腾的河流,师爷还不解恨,朝着货郎的肚子“嘭”的一声又踹了一脚,用力过猛,货郎象一堵墙一样仰面朝天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
师爷挽起衣服袖子还想接着打,管事的赶紧把他给拦住了。他琢磨着,如果不拦着,师爷得把这个货郎揍个半死。
管事的说:“师爷消消火,消消火。咱大人不记小人过,您堂堂师爷何必跟他一个臭要饭的计较,打他这个混蛋还用得着您动手。打死他事小,气着咱就不值当的。”
师爷这才停了手,张开嘴,一口浓痰吐到货郎脸上,咬牙切齿地骂到:“今天算你命大,要不是在这衙门口,我今天非得宰了你。”
说完以后,师爷便离开了知府衙门,朝着远处头一不回地走了。
师爷走了以后,管事的吩咐人押着半死不活的货郎到了监狱。监狱的牢头认识徽州会馆的人,知道徽州会馆跟刘知府的关系非比寻常,管事的给他浮皮潦草地说了几句,他便吩咐狱卒们把货郎披枷带锁地关进了牢房。
在回去的路上,管事的叮嘱众人说:“这事回去以后,杨会长不问,谁也别嚼舌头哈。如果杨会长问就说这个货郎到会馆偷东西了。”众人连声称是。
那天师爷奉了刘知府的命令,带着姓那的随从到监牢放人的时候,师爷心里有些害怕,他没想到福汉大老远从济南跑到东昌府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个被自己痛打了一顿的货郎。
牢头领着他们进了牢房,把关了几天的货郎放了出来。狱卒给他卸了枷去了锁以后,师爷臊眉耷眼地凑到他跟前一个劲地陪不是,说好听的。
去了枷锁以后,货郎舒展舒展了筋骨,拱拱手谢过姓那的随从,然然说几天没吃饭,肚子饿得要命,问有没有吃的。师爷吩咐牢头赶紧出去给他买了二斤牛肉,沽了一壶酒回来。
货郎狼吞虎咽地吃完肉喝光酒,剔了剔牙,然后心满意足地揉了揉鼓起来的肚子。他看见站在身边的师爷以后,斜着眼睛问到:“几天前,在知府衙门前是你打的我?”
师爷吓得差点跪下,货郎指着他的鼻子说:“有种的话,咱们现在单挑。你把徽州会馆那群畜生也叫来,让他们挨个来试试,那爷我要是输给你们就当孙子,不离开你们东昌府牢房半步。”
随从在旁边瞅了一会,便过了劝阻,货郎倒也识劝,没再跟师爷计较。
随从吩咐师爷和牢头去给货郎准备匹马,师爷和牢头赶紧点头哈腰,如释重负地到监狱外头找马。
随从等师爷和牢头走远以后,低声对货郎说:“我是山东巡抚福汉福大人的随从。前两天此地一个面馆掌柜的到济南送了块腰牌。福大人便带着我连夜赶奔到东昌府来,因为路上下雨,耽误里两天。你受苦了。”
货郎朝着随从赶紧施礼致敬,回答到:“实在惭愧,给福大人添乱了。我是皇城里的侍卫,前阵子傅恒傅大人奉了皇上的密旨,在京城侍卫还有信得过的八旗子弟中找了些人分赴各地,秘查割辫子党,兄弟我有幸被选中。”
随从说:“割辫子党闹得很猖狂,福大人这阵子一直殚精竭虑,为这事都操碎了心烦透了。”
货郎说:“待会仁兄带我去见福大人,我在东昌府城里边暗访了几天,已经发现了重大线索。我本来想偷偷回京直接报告傅恒傅大人的,可惜一时激于义愤,动了怒,结果因小失大。现在想想真是后悔,幸亏福大人和仁兄来得及时,不然我就铸成终生大错了。”
随从说:“东昌府刘知府正在府衙里陪着福大人说话呢,一会你就能看见他。”
货郎摇了摇头说:“徽州会馆的人跟割辫子党可能有关联,我又听说徽州会馆的人跟这位刘知府关系不一般。最好别惊动这位刘知府,免得他狗急跳墙,这样咱们都麻